黑霧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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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鳳珍住進了市人民醫院。

鄭莉是在吃早飯時把這個消息告訴吳淮生的,並在最後特意強調了一句:病很重。

吳淮生發了一會兒呆,低聲問鄭莉是什麽病。

鄭莉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很生硬地回答他說:“你應該知道。”

吳淮生不再吭聲了。他已經有一段時日沒見到孫鳳珍了,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和喬小龍掰了之後就沒有見過她。也有幾次,他實在忍受不住良心的折磨,萌生過去探望她的念頭,可一想到見麵後的尷尬和無法言明的死結,他又不得不打起了退堂鼓。他能在她的麵前指責小龍嗎?他不能。他又該怎樣乞求她的寬恕?他弄不清自己有什麽過失,也不知應該承擔什麽責任。他無法解釋所發生的一切:與小龍的糾葛、決裂、對立、競爭以至發展到現在的兵戎相見。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失去了選擇的自由,像被推上了一條小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隻能朝著那個惟一的彼岸勉力航行。有時他又覺得自己像斷了線的風箏,知道自己無論怎麽努力,也融化不到藍天上,最終還是要重重地摔落在地下或是汙水坑裏;可他又不能不掙紮,不能不做無望的飛翔。他相信,喬小龍此時的心境也肯定會和他一樣。也許變幻莫測的世界就是這樣,它會在刹那間改變你的追求、信念和感情。淨化和汙染同在,美與醜、善與惡、真與假隨時都會轉換,角色的變化和調整在不知不覺中就能發生,今天是朋友明天就可能成為敵人,沒有永久的幸福和沒有永久的悲傷一樣讓人品嚐不盡甘與苦,好人和壞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間變化……

在吳淮生神思恍惚之時,鄭莉已悄無聲息地出了家門。這段時日裏,他也同時明顯地感到鄭莉對他的冷漠,而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她有意無意間對他流露出的輕蔑。自尊是一個男人的精神支柱,他與小龍的爭鬥多多少少便有著這方麵的因素。他很清楚鄭莉對他冷漠和輕蔑的原因。她曾不止一次地斥責他和喬小龍都是無情無義的貪圖名利之徒,是自私而又殘忍的冷血動物。他從她對待父親的態度裏能看出,她已知道鄭重用權力為他“保駕護航”開道,她對此尤為深惡痛絕,冷嘲熱諷已成了他們夫妻生活的主要調味品。同床異夢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常常讓他痛不欲生。但他隻能默默地忍受,讓她回心轉意幾乎等於是天方夜譚。他也無法怪罪她,因為事實上他的確是心虛理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