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映亮了房間,室內的景物清晰起來。賀丹丹搖著輪椅,推開爸爸臥室的門,把早點放在床頭櫃上。賀清明從昏睡中醒來,睜開眼睛。丹丹輕聲說:“爸爸,我上學去了。”賀清明坐起身子,倚在床頭,點了點頭。丹丹搖著輪椅出了臥室。
賀清明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回想著巧剛在惡夢中的驚恐,張峰和聶明宇的身影又不覺出現在他麵前。多少天了,他一直在這無法擺脫的夢境中掙紮,忍受著無休無止的折磨,真是痛不欲生啊!
突然,電話鈴響了。他渾身一抖,伸出手去,卻遲遲不敢摸聽筒。鈴聲堅持不懈地響著,他心一橫,抓起了聽筒。裏麵傳出毛毛的聲音,他這才籲了口氣。毛毛在電話裏告訴他,她昨天和一位在最高檢察院工作的同學聊了一夜,現在沒顧得合眼,就忙著向他通報一聲。他聽了一陣緊張,握緊了手中的聽筒,聲音急促地道:“毛毛,你可先別亂說!”
毛毛沉默了片刻,緩聲說:“賀老師,瞧把您嚇的。您膽子可得大起來。我的同學說,像您這種情況,隻要材料屬實,就是近年來很嚴重的腐敗大案。這種性質的案子,連中紀委、高檢都會派調査組去天都。所以,您要勇敢點,早些把材料全都寄來。小小一個天都的黑洞,抵擋不住這麽強大的正義力量的。賀老師,您在聽嗎?”
賀清明手握聽筒,悄然流淚,激動地道:“我在聽,毛毛。謝謝你,謝謝你的鼓勵。我馬上就盡快把材料弄好,我會勇敢起來的。”
毛毛輕聲笑了,音調微顫著說:“這才像我的老師。但是,您千萬要注意,盡可能地保護好自己。取證工作很重要,一般是由當地公安部門完成,但願他們能幫助您。”
賀清明若有所思,嘴裏緩緩吐出:“他們?”
王明開著警車,駛進霧氣繚繞的山村。他和王麗敏走下車,攔住村民詢問齊曉紅的住處。村民看看他們,搖頭走開了。王麗敏說這地方人都怎麽了,為什麽這麽不近人情。王明歎口氣說,這種窮鄉僻壤,一旦買來人口,就當成自己家人了,咱們要小心點。王麗敏連忙點了點頭。他們拿著亮亮的照片邊詢問邊往村裏走,沒有一個人提供齊曉紅的家。就在他們茫然四顧無可奈何之時,終於有一個好心的大嫂,悄悄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幢住宅,然後便逃也似的躲開了。王明和王麗敏幾步就走到了門前。王明舉手敲門,一位老大爺走了出來,問找誰。王明問他這兒是不是齊曉紅的家。齊父說,她就早就出去打工了,兩三年沒回家了,找她有什麽事。王麗敏急不可待地說齊曉紅是人口販子,拐了自己的兒子。說著說著,趁齊父沒注意,幾步便衝進了裏屋,齊父忙追上去阻攔。這時村民們也圍了上來,王明有些緊張。王麗敏在屋裏大聲喊,告訴王明有後門。王明推開圍著的人群,就往屋裏跑,和王麗敏一起從後門追出去。齊父示意村民們跟上,他可著喉嚨叫:“他媽的這兩個城裏人要搶人呀,欺負我們鄉裏人,大家夥幹不幹?”村民們齊聲回答:“不幹!”
王明和王麗敏追上了齊家後麵的山坡,遠遠看到齊曉紅正拖著亮亮奔跑,亮亮掙紮著向後看。王麗敏撕心裂肺地喊著兒子。王明揮著槍命令齊曉紅停下。齊曉紅看著身後黑亮的槍口,不敢再跑了,停住腳步。王麗敏和王明逼上前去。齊曉紅突然拿出一根繩子套在亮亮脖頸上,聲言如果他們再往前走,就勒死亮亮。王麗敏頓時傻了。王明槍口朝天,大聲道:“別,你別衝動!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孩子沒事就好,你要是弄出人命來,那非吃槍子不可!”
村民們這時也趕了上來。他們手持鐵鍁木棍,在齊父的帶領下,圍住王明和王麗敏吆喝著。甚至有人已經叫罵著動手推搡王明。王明看形勢不對,朝天開了兩槍。村民們都愣住了。王明舉起警官證,大聲說:“你們別鬧,我是警官。這個孩子是她的兒子,是被齊曉紅拐來這裏,我們現在要接孩子回去,請大家理解!”
齊父馬上接口道:“警官怎麽了?警官就可以亂抓人啊?告訴你,這不是你們城裏,何況,你是不是真警官誰知道呀!你說這孩子是她的兒子,我還說是我的呢!”
村民們齊聲應和:“就是。告訴你,今天你開了槍,就把我們一個個都打死,不然你就出不了這個村!”
王明有些傻眼了,舉槍的手微微發抖。
王麗敏的眼淚刷地就湧了出來,她深深地彎下腰:“各位叔叔大爺,亮亮他是我的兒子,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骨肉,一把屎一把尿養成這麽大。你們都有孩子吧?您這位大嬸當娘了吧?您的孩子要是沒有了,幾天幾夜找不到人,您能睡得著嗎?能吃得下嗎?還能活得下去嗎?誰都是爹娘生的,求你們把亮亮還給我吧!你們要錢是嗎?”她說著掏出一大把鈔票,“我可以給你們,如果不夠,我賣血也還給你們……行嗎?”
村民們都沉默了,有人喊:“別讓人把咱村子看扁了,為幾個錢幹嗎呀?”人們轟地一聲議論開了。在議論聲中,齊曉紅放鬆了亮亮。亮亮撕開嘴上的膠布跑了過來,嘴裏哭喊著媽媽。王麗敏淚流滿麵,緊緊擁抱住失而複得的兒子。
王明放下手裏的槍,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