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

4

字體:16+-

刑警支隊辦公室裏,劉振漢和李冬在換便裝。劉振漢雙眉擰成了結,滿麵愁容,不時地歎口氣。雖然李小豔提供了黑皮本的重大線索,並講出了張峰,但這並不能算得上證據。根本就動不了龍騰公司。現在時間又是這樣緊迫,要在短期內破案,真是難之又難。李冬似乎看出了支隊長的心思,湊上來道:“還隻剩六天了,能不能想辦法拖拖?”劉振漢把警服掛在衣架上:“我剛打電話請示完龐局,他讓我們隻管加緊偵破,限期的事他再頂頂。”

“老頭子也不容易,我看他撐不了多久。”李冬有些沮喪地把衣服隨手搭在椅背上。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龔靜尖厲的聲音老遠就飄了進來:“劉支隊!劉支隊……”他們二人抬起頭,隻見她手裏舉著紙袋,後麵跟著馬荃和湯文軍,飛步跑進來。“這是李小豔留下的,肯定是很有價值的東西!”龔靜氣喘籲籲地道。

“打開它!”劉振漢略略有些激動地說。

龔靜掏出白手套戴上,然後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把裁紙刀,沿著紙袋邊緣切開,一本B5複印紙裝訂的本子滑落出來。龔靜慢慢翻開一頁,剛剛看了個開頭,就大驚失色地“啊”了一聲。劉振漢忙湊上去細看,原來這正是那個黑皮本的複印件,上麵的一行行手跡寫著一串串名單,名單的後麵,都寫著一些含義模糊的數字:陸伯齡:40,11,60,21……總532。

楊振義:15,25,30,9……總251。

李乾寬:6,11,22,30……總160。

劉建義:52,4,6,34……總465。

……

龔靜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天哪,全都是……”

“都是現任省級、市級領導!”劉振漢臉黑得嚇人:“周玲玲和王芳就是因為這份名單而被人殺害的!”他的話如同重錘一般砸在幾位刑警的心上,頓使他們有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劉振漢此時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一生中最為嚴峻的時刻來臨了。他已經觸及並牢牢抓住了一張黑網——一張長期以來懸罩在天都社會的深層,控製著社會和經濟命脈的黑網。而且它現在仍在**和腐蝕著一些人的良知,慢慢形成一個無處不在的巨大勢力。此時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和真正體會到了龐天嶽的良苦用心,並且清楚了他為什麽警告自己如果案件有了閃失,自己便會因此而失去所有的東西,甚至生命。由此看來,他和聶明宇的較量已遠遠超過了親情、友情等個人恩怨。隻要是一個有良知的人,都絕不會對此置之不理。心心相印的生死戰友、換命的兄弟淪落到如此地步,仍讓他不敢相信。由此他便不覺想到了聶叔,想到了蕾蕾,心一陣緊似一陣地痛疼起來。這份重要的物證上的名單,預示了他前麵的路將變得異常艱險。

他慢慢抬起臉來,掃了幾位手下一眼,沉聲說:“這是個通天的大案,你們也都看到了。其他的話我不想多說,隻想問你們一句:能夠舍棄一切嗎?”龔靜剛要表態,他揮手打斷,“我要你們說實話,最好先考慮考慮。我不能騙你們,這是一個也許會使我們丟掉愛情、家庭、前途甚至性命的案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能否堅持到最後,這可不僅僅隻是靠勇敢就能完成的。”

龔靜站了起來,滿臉莊嚴地道:“劉支隊,我是一個實習刑警,這是我真正跨入刑警行列的第一步,碰上這個難得的鍛煉機會,我很幸運!”

李冬慢悠悠地說:“我記得上回龐頭請我們吃飯您對我說的話,再多說就貧了!”

馬荃和湯文軍也連聲道:“就是!就是!”

劉振漢很是欣慰,應該說,他對自己的手下還是信任的。這時,他便不覺想到了王明,對著龔靜道:“王明這小子跑到哪裏去了?無組織無紀律的。這樣吧,你明天去天都酒店,繼續追査周玲玲、王芳失蹤的情況,盡量想辦法找到案發當天客房出入客人的線索。”

龔靜點點頭了,說:“明白了。”

李冬請示他,問自己明天是否還留守。劉振漢輕輕“嗯”了一聲,似乎又在想別的什麽事情。李冬問他明天幹什麽。劉振漢回過神來,道:“我要先去見見兩個人,一個是龐局,沒有他的支持,咱們是不可能打贏的。還有一個是我的老婆……”

正說著,王明一頭闖了進來,隻見他灰頭灰臉,褲腿腳上沾滿了泥巴,端起龔靜的茶杯就咕嘟咕嘟往嘴裏灌。

劉振漢劈手奪下他手中的杯,摜在桌上:“你幹什麽去了,一整天不請假?任務這麽緊,怎麽不在年輕同誌麵前起個帶頭作用?不像話!”

王明直起腰來,笑嘻嘻道:“劉支隊,別急,我給你帶禮物來了!”說罷對著門外一招手。大家轉頭看去,隻見王麗敏領著亮亮站在門前。

“爸爸!”亮亮飛撲進劉振漢懷裏。劉振漢激動地把兒子一把抱起,不停地親著,努力隱藏著眼裏的淚水。王麗敏怨尤的目光裏含著些許的感動,看著欣喜若狂的丈夫。

龔靜和馬荃等圍著王明問這問那,王明鼻孔朝天,唾沫四濺地吹噓著,把幾個年輕刑警唬得一愣一愣的。

肖雲柱背著行李卷跟老太太告別,然後走出院門,攔住一輛出租車。

遠處的蕾蕾也連忙招出租車,上去後吩咐司機說:“師傅,跟上前麵那輛車!”

兩輛出租車一前一後,相繼駛出巷子口。

肖雲柱乘坐的出租車駛進了一條狹窄的胡同,在拐了幾個彎後,停在一幢破舊的小樓前。他走下車,把行李卷扛在肩膀上,一步三晃地進了樓門。

蕾蕾躲在不遠處,凝神注視著。這時,她的手機又響了。她打開看來電顯示,還是哥哥的手機號碼,於是任它響去,不接。

在肖雲柱離開的巷子口,聶明宇失望地關上了手機。張峰將車緩緩停住,對聶明宇說就是這兒。然後跳下車,問門口的老太太:“大娘,這裏是不是住著個光頭長得很難看的小夥子,他姓肖。”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長得難看呢!他人可好了……”張峰忙不迭地點頭,“對、對,他是個好人。請問他在家嗎?”老太太不耐煩地,“今天他搬走了,你找他幹什麽?”張峰回答說是他的親戚,家裏出了事,所以,要趕快找到他。老太太警覺地審視了張峰一會兒,問他家裏出了什麽事。張峰忍住氣,強作笑臉,“他是和家裏鬧氣跑出來的,現在他媽媽急得心髒病犯了,住進了急診室,想見他一麵。”老太太頓時慌了神,“唉喲!這孩子原來是鬧氣出來的,這可是大事呀!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不過,有一回聽他打電話,說去海灣區一個什麽鑼鼓巷,那兒有他一個朋友。”

坐在奔馳車裏的聶明宇聽得清楚,笑了笑發動著車子。

鑼鼓巷裏,肖雲柱從破舊的小樓裏走了出來,行李卷已不見了。他朝左右看了看,然後順著巷子往前走。蕾蕾連忙緊緊跟上。肖雲柱似乎發覺身後有些異常,走著走著猛地回頭。蕾蕾躲閃不及,也就心一橫,往他近前走去,連走邊伸手從手袋裏往外掏槍。肖雲柱看著她,有些費解,不禁樂了。雷雷突然舉起槍,瞄準了他。肖雲柱大駭,心想:完了,原來是個女雷子!就在這時,一輛奧迪車在胡同口停住,張峰和小芮從車上走下來。蕾蕾怔了怔,仍把槍口抬起,對準了肖雲柱的臉。淩誌轎車從另一胡同口悄無聲息滑到了蕾蕾身後,聶明宇從車上快步走出,一把奪下蕾蕾手裏的槍,訓斥道,“記住,你永遠也不能碰這東西!”說著把槍收起。蕾蕾驚訝地看著他,良久,她哭了,“哥,你怎麽?他是……”聶明宇皺著眉頭,“我知道,我會處理。小芮,送蕾蕾回去。”蕾蕾拚命搖著頭,她自語般喃喃:“不,不。你不會的,哥哥……”她突然嘶聲吼叫,“殺了他!這個王八蛋……殺了他!”

小芮架著她上車,聶明宇轉身對肖雲柱厲聲道:“你該死!知道嗎?”

肖雲柱麵對槍口眨眨眼:“我知道了。她是好久以前被我……”

“住嘴!”聶明宇猛地抽出槍,對準他。“她是我妹妹,是我最親的人。你該知道自己今天的下場!”

肖雲柱點點頭,然後笑了:“好好,我什麽都準備好了,就是沒想到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這是報應!”

聶明宇逼視著他,卻刷地收回了槍,沉聲道:“但是我不要你死,知道為什麽嗎?”

肖雲柱垂下頭,默默思索了片刻後抬起臉看著他說:“因為劉振漢是我的仇人,我恨他。”

聶明宇微微一笑,上車走了。

張峰走到肖雲柱身旁,拍拍他的肩:“我們準備邀請你到我們公司來工作,怎麽樣?”

肖雲柱登時傻了,不由張大嘴巴“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