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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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大队办公室里,刘振汉、王明和交警大队负责人围坐在小会议桌旁。桌面上摆放着十几张海边撞人现场的彩色照片。交警大队大队长说道:“我们在慢慢排查可疑车辆,这需要时间。据目击者描述,车子应该是三菱越野吉普。这种车在我们天都有近四十辆。我们正在逐辆摸排,争取尽快找出线索。”

刘振汉说:“客套话我就不讲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死者是我们的线人,还望费心!”王明在一旁低着头,很是郁闷。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儿侦査的方案和具体落实措施,刘振汉便起身告辞了。在走廊里,刘振汉拍拍王明。“交警大队一有结果会马上通知咱们,别蔫不唧的,鼓起点劲!”王明懊恼的样子直甩头。“我是真的悔断了肠子,小心点就不会了,是我害了阿强!”说着他便气愤起来。“你说明明知道是他们干的,抓不到窝囊不窝囊?干刑警干到这个份儿上!”刘振汉眼一瞪。“胡说!咱们还没走到最后,丧气什么?等着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冻也需要时间。好了,我要去局里,老政委从党校学习回来了。”

刘振汉赶到局里,推开了庞天岳的办公室。庞天岳和政委郭万清回过脸来,对他笑了笑。他与郭政委亲热地握手。“政委,您学习结束了?”郭万清点点头说:“刚刚回来。这不,庞局长就给发活了。”他有意无意间回避了刘振汉的问题。

“走私案到底査到什么程度了?现在市委每天一个电话査问进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庞天岳扫了刘振汉一眼,朝沙发上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刘振汉站着没动。“刚刚有点进展。但是……唉!线又断了……”

庞天岳一愣:“怎么了?”

“刚刚摸到一点线索,知情人突然被车撞死了。”

“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汇报?”

“这件事有些蹊跷,我是想把死因弄清后再向您汇报。现在事情基本落实了,是有人故意谋害。”

庞天岳从办公桌后霍地站了起来,沉声道:“无法无天!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刘振汉神情严肃地接着说:“既然这不是一件偶然事故,显而易见,也就不是一般性质的走私了!”

庞天岳紧紧皱起了眉头,面露凝重之色。郭万清把刘振汉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很关切的样子道:“振汉呀,我刚才还跟局长说。这个案子牵扯到龙腾公司,必然也就涉及到聂明宇。他的背景你应该知道。现在方方面面都很关注这件事。我只想提醒你两个字:证据。在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前,千万不要行动。否则……”他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庞天岳。“后果不堪设想!”

刘振汉明白郭万清的一番话与其说是讲给他听的,不如说是讲给庞局长听的。他很认真地琢磨着他的话,不禁多看了政委几眼。

庞天岳脸上无丝毫表情,点了根烟,默默地抽。郭万清站起身,看看刘振汉,目光最后落在庞天岳脸上,道:“局长找你要谈案子,我去一趟宣传科。这两天北京要来位记者,我去安排一下接待的事。”

庞天岳看着郭万清走出门去,回过头注视着刘振汉问:“你对政委的话有何感想?”

“他去党校学习一年时间,现在还没到八个月吧?”刘振汉不答反问。

“你小子还算不傻。”庞天岳踱到刘振汉对面坐下。“龙腾的走私案,对每个人都是场考验,包括你我。如果把它比作黑洞,一点都不为过。我们没有理由置之不管,更没有理由躲避退缩!”刘振汉早已考虑过这些,内心的矛盾冲突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从他下定决心的那天起,便有了一种把生命和灵魂放进炼狱的感觉,惟一能够支撑他的也就仅仅只剩下了正与邪、对与错、法律与罪恶不可共处这个抽象的概念了。所以,面对庞天岳,他无话可说,只能是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号令。庞天岳眯着眼睛看刘振汉,接着道:“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你能不能在市委定的期限内破案?”

刘振汉想了想说:“我只能争取,没有把握。”

庞天岳瞪大了眼睛。“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到了日子你破不了案,我没办法,只有一份报告送上去,说龙腾公司清白无辜,匿名信是诬告信。接下来你要干的,就是把那个诬告者侦査出来,然后将其绳之以法。我好像早就提醒过你。”

刘振汉浑身一震,慢慢低下了头。庞天岳递给他一支烟,继续道:“前两天我还怀疑你到底愿不愿意干,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也算是我没白把你带出来,我这个快要退休的老刑警多少有点安慰。但是你好像情绪不太高。你需要什么?”刘振汉抬起头,有些犹豫地看着庞天岳。

“说吧!在我的感觉中,你在我面前,好像应该是没有不能说的话!”

刘振汉终于开口了:“我需要线索!庞局,我现在手里只有那三十六辆奔驰的一点点线索,现在惟一可以提供情报的知情人又被……嗨!没有可靠的线索,我怎么能在二十天内查清这么大的案子?”

庞天岳审视着他,突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好!我带出的兵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他说罢走到门口,左右看了一眼,把门关紧,从里面反锁上。刘振汉略略有些吃惊地注视着他颇神秘的举动。他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拿出一封举报信,转身递给刘振汉。

“这是什么?”刘振汉惊讶地问。

“你不是要线索吗?”庞天岳指指信封,“这里边就是我给你的线索!”

刘振汉急忙倒出信封里的一张纸,展开细看,不禁大惊失色。

“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把它背下来。”庞天岳满脸严峻地说。

刘振汉反复看了几遍,点点头,把信还给了庞天岳,庞天岳打着火机,把信烧了。然后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图片。“这个东西给你,也许会有用处。”

刘振汉把绿图片在手里掂了掂,默默地塞进兜里,试探着问:“庞局,我看出来了,是不是有大行动?”

庞天岳举起手道:“今天晚上便会有分晓!”

刘振汉登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庞天岳……

疤瘌李手握方向盘,随着录音机的歌声摇头晃脑地哼。一支很优雅悦耳的民歌被他哼得****无比,他自己胡编乱造的荤词儿不堪入耳。肖云柱坐在旁边,忍不住了,问:“你说那个赌场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想找个挣钱容易的地方吗?我想了想,就这个地方可以快速培养暴发户。”疤瘌李说完,又哼起了自编的小调。

“赌场?人家不会干亏本买卖。”肖云柱盯着他,不无疑惑地说:“你不会给我下套吧?”

“哥哥哎!”疤瘌李禁不住笑了起来。“我给你下套?就算把你洗白了,你能值几个钱?”

肖云柱苦笑着点点头:“倒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这几天做梦,有钱得很。姑娘成群,还全是他妈漂亮的。小云也回来了。”

“你还记得她呀?如今出息多了,当上环球娱乐城妈咪了,比以前还要光鲜。”疤瘌李边说边咂了咂嘴。

肖云柱陷入美好的回忆,自语般道:“她那会儿对我真是不错,现如今……算逑,不提了!”

“对,人得先有了钱。不瞒你说,我刚出来那阵子,也是镚儿子没一个,像满街啃剩骨头的癞皮狗。那头两个月过的,比你现在还惨!”疤瘌李无限伤感的样子叹了口气。

“不会吧?”肖云柱知道他有言过其实的毛病,有些不相信他的诉苦。

“我操!骗你是小狗日的!”疤瘌李拍了一下方向盘。“我连血都卖过。当时是没有鸭子,要有我都得上。整天兜里像气球,连口热的都喝不上。不堪回首忆当年啊!”

肖云柱想想自己的处境。一脸的骚疙瘩,黑得晚上灯都照不见,当鸭子也没人要,不禁黯然。

“嗨,也活该天不绝我疤瘌李!”疤瘌李在座位上屁股蹦了蹦。“后来一个朋友把我带那个赌场去了,当场扎了一万块,结果你猜怎么着?一晚上,兄弟我拿下了三十个大头!见好就收,我拿着钱立马儿就撤,这才有本钱开了买卖倒腾到今天!”

肖云柱听得热血沸腾,脱口问道:“真的?”

“你看,又不相信我了,我骗你干吗呀?”疤瘌李放慢车速,指了指前方。“快到了,紧挨着山脚的那块就是!”

肖云柱脖子伸得像螳螂,顺着疤瘌李手指的方向望去,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