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婚

24.狗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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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家的狗死了。

六叔一向是德高望重的。他當了二十多年支書,一直活得很體麵,很有威儀,也很有滋味。他叫王殿臣,卻沒人叫王殿臣,都叫六叔。活人不就活個分量麽,這就夠了。六叔很自信。六叔的自信是有根據的,多少年來,他召集開會從來不敲鍾。早些年,他拿著手電筒在村街裏晃晃,人們就知道六叔出來了,慌忙往會場裏跑。再後,不論什麽事,隻要把六叔的皮襖往哪兒一放,人們就如同見了六叔一樣規矩。這會兒,眼看著年紀大了,上頭叫下,也就下了。人有了威望,還要什麽呢?

然而,他剛剛下台沒幾天,院子裏拴的狼狗便被藥死了一對。

這是天亮時才發現的。狗死得很慘,七竅出血癱臥在地上,長伸著很優秀的黑舌頭……

歎人情太薄,一家人都很氣憤。六叔的女人氣盛慣了,脫脫脫跑出門去,站在門街裏跳腳大罵!把個肉屁股都拍紅了,細喉嚨也敲成了破鑼,卻沒人理,沒人應。看看天,還是有日頭的,恍惚間竟不信有人敢藥死他家的狗。跑回去再看看,真的,竟然是真的!

隻六叔一個人黑著臉不吃。那腦子輪盤一樣轉著,思謀是誰下的毒手。當幹部這多年了,得罪人是不會少的,究竟是哪一個呢?慢慢就想起狗剩前天來幫忙的事。這所新屋落成,就狗剩來了。狗剩來幫忙搬家,招呼著抬了抬東西,別的沒人來。於是就疑心狗剩。十多年前,為一個南瓜,他當眾扇了狗剩一個耳光……狗剩平日裏點頭哈腰,身子抖抖的,可狗日的記者呢。

人下台了,管事的朋友還是有幾個的。就請了鄉派出所的朋友來吃酒。酒喝到臉上飄紅,便說了狗剩。鄉派出所的人有警服穿著,本就心躁,聽了六叔的話,嘴裏日罵著站起來,當下去把狗剩捆了。而後,用手銬把他鑄在槐樹上,叫他交待毒死狼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