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北一條曲裏拐彎的馬路邊,有一堵高高的圍牆,圍牆下站立著荷槍實彈的士兵。圍牆正中是一道柵欄門,兩邊是戒備森嚴的崗哨,八個全副武裝的警衛虎視眈眈,麵目凶惡猙獰。坐著豪華車的高級將領在此通過,也要經盤問和出示證件才能放行。這裏就是國民黨軍隊在成都的防衛司令部,一般人不得擅入的軍政要地。
一輛墨綠色雪佛蘭小轎車開到了這裏,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負責守衛的值日軍官看了看車牌號,就揮動小旗允許進入,他知道,車裏坐著四川省主席王陵基,今天來此召開一個重要會議。王陵基是個幹瘦老頭,已快禿頂,剩下不多的幾根頭發也全都花白,他又是高度近視,更顯得精力憔悴,沒精打采。他的心情也確實不好。他剛剛參加了委員長在重慶召開的最高軍事會議,雖然黨國領袖在會上一再給大家鼓氣,說什麽:“共軍固然來勢洶洶,但第三次世界大戰一觸即發,倘若我軍能堅守住西南,以待國際時局的轉化,定能反敗為勝!”但眾人皆知,委員長強調的“拒共匪於川北境外”,基本上是一句空話。即使老頭子現場點兵,說我軍尚餘百萬兵力,定能與共軍周旋雲雲,也沒人表現出什麽昂揚的鬥誌。將領們臨危受命,都是一副大難臨頭的惶惶模樣。一敗再敗的慘淡氣氛籠罩著整個會議,各路神仙都裝裝樣子,其實心裏隻想著逃命。大家很清楚,委員長親自部署的“西南作戰計劃”,也挽不回那土崩瓦解的進程,無非是苟延時日而已。散會時人人心裏都不是滋味,個個都帶著無盡的悲涼與憂思離去……
現在輪到他主持這個會議,為挽回敗局而努力了。他當然更沒有絲毫把握,幹脆把這個會議定為“應變會議”似乎還恰當些!想起那天送老頭子上飛機去台灣,委員長臉上勉強擠出的一縷笑容,胸中也不禁泛起幾分淒愴。唉,西南已是岌岌可危,倘若一切努力都白費,兵敗之日自己能否擠上那一葉方舟,跟著老頭子偏安一隅呢?一切都是未知數,一個更為巨大的謎,而謎底卻在共產黨手中……眼看快到司令部大樓了,王陵基趕快打斷憂思,振作起來,在心裏為自己打氣。他下了車,又上了十多級台階,已是氣喘籲籲。看見迎出來的幾個人,他也連忙勉強自己擠出笑意,今天來的都是成都的反共精英,他可不能先自行泄氣,一定要把這個所謂的“應變會議”開好。俗話說,臨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嘛!呸呸!居然想到這兒了,真是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