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次!才返问,很快又被一个神秘的电话叫到公司去,我忐忑不安地预感到此事与自己有关,脑海里掠过了许多可怕的念头,
整整一天在焦躁烦乱的煎熬中度过,下班后又在车站心急如焚地等了一会儿,才决定回住宅打电话问个水落石出。
一气跑到那甩,却见门外停着他的车!心头猛地一阵狂喜,立刻大叫着冲进客厅:
“柏原!”
这叫声嘎然而至,因为面前的男人在沙发上摆出一副奇怪的姿式,头冲下,腿跷到沙发背上,并且用靠垫压住自己的脸部。
你怎么啦?’’
我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忙扑过去抢下靠垫。
“没什么”
柏原沉重地挪下双腿,端端正正地坐好,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刚才我在车站怎么没接着你?怎么格整一天连个电话都不来?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急吗?”
“我们之间总像是有个时间差“他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才你在车站时大概我巳到了工场,总是放心不下那边的事”
柏原沙不在焉地说到这儿二商眼就紧紧盯着窗外那棵枝干峥嵘的老梅。他曾告诉我当初选定住宅就是因为庭院里有这裸树。
“梅卫!”
他叫了一声又不说下去了
我一声不响地倚到他身后,温存地从颈窝、肩脚起为他揉捏按摩。
直到柏原沉重地吐出长长一口气,才体贴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先告诉我,你父母的情况怎么样?”
柏原的父亲年事已高,儿子回家后基本上只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做人要讲良心啊”一句是:“干到今天这个位置真是辛苦啦”
母亲则不言不语地躺在医院里以泪洗面。这是日本妈妈控制儿子的最自然也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当她们对孩子的行为不满时便采取这种自虐外加宽恕的态度,让孩子因母亲的失望而内疚并由此占据心理上风。
柏原述说这一切时把手指捏得“咔咔”直响,腮帮上的肌肉也止不住地**
“那么公司叫你去是什么事?”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包在他的拳头上,因为相信预感准确。才下决心询间情由。
柏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勇气做出回答:
我缩回手来也捏成拳头,眼光移向庭院里的那裸梅树,倔强的枝干在夕阳的映照中闪烁着深褐色的光芒
难道我们确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
如果真是那样,我也要去掉多余的枝蔓,清清爽爽地绽开蓓蕾,这不正是梅的性格吗?
“希望你能告诉我。”
许多日本人终生怀着默默的服从本能来行事,肩负着那种沉重的往往是不必要的内疚负担,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绝不会采取自我宣泄的方式,我这样说时心里注满了同倩。
“良子在节前就报告了公司,经营管理委员会叫我去说明情况,我毫不隐瞒地都讲了,并且表示听从上级处理没想到委员会议了一阵,命令我不能和良子离婚,但可以与你保持来往,只要这件事不弄成社会丑闻,委员会将承担一切责任。”
他这样说时声音很低,而且不敢抬起眼睛正视我惊愕万分的表情:
“梅”你还不了解日本,我现在是佐拉吉的高级职员。公司为了自己的企业形象和公众信誉,绝对不愿把这事张扬出去,所谓家丑不可外传吧 P时这样做也是为了总住你,他们又一次提出和你签20年的合同切待遇从优,条件是永远不再要求结婚”
倾刻之间,我感到周围一片漆黑,连坐在身边的男人的而影也变得模枷起来葺浑身热血翻涌,似乎被人打了一记耳光,陷入那种受到大凌辱的羞耻之中
过去那么拼命地干。既有强烈的求知欲和奋斗欲,也有为眼前这个男人倾尽全力助他成功的想法
员然那次回国的遭际使人深感壮志难酬,但现在留下来的状况却更加可怕,它将绝对不是旧我的欢乐的重新迫逐,而是未来无穷无尽的痛苦的延续。
尔后柏原又说些什么我都无法听清了,只觉得一片“嗡嗡”之声在耳旁嘈杂地掠过,大脑里的思绪也全部成了毫无意义乱麻一团的组织
留下来,就如同置身一个治理得有条不紊的蜜烽王国,生活在这儿必须保持与整体的高度和谐,并且将自己独立的个性愿望溶入根深蒂固的集团利益之月,。但辛劳一世的匕蜂能够体现人的全部价位吗?
忿怒、悲伤、忧虑和无奈
在理清这一切的瞬间我已经看见了新的现实!
“原来在这个国家里,感情连同整条性命都可以出售”
我心灰意冷地说完,身子就毫无知觉地沉落在沙发上,
柏原像是浑身一擦,顺势把我揽进怀里,滚烫滚烫的吻使两个人的身心都燃烧起来顷刻之间我们似乎己浑然一体,宛如飞至那美好无极的天堂。
但他放开嘴唇后,喷出的热气直冲我的耳鼓,那份惊悸却似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回声:
“梅,我知道这样做襄续了你我之间单纯的爱,也损害了你做为一个中国人的自尊心,因此如果提出分手的话,我是无法挽留你的”
“呵还指望过你跟我去中国呢!那只是一场梦呵!
我打了个冷战,把脸朝后仰了一点,但对方急促的呼吸仍然包围在身边:
“看来我们终于免不了要签订契约啦不过在此之前,还是你先给我一份书面证明吧!’犷
视野上方是这个男人紧紧盯着我的不知所措的眼睛。心上那份痛楚使全身的关节都在跟着格格作响好不容易才重新集聚起所需要的力量,我用手封住那张正待开启的唇,坚决的语调里不含半点嘲讽的味道:
“不是字据,而是应该留下的生活的痕迹里是你对我全部感情的印证!请注意:我只给你一夜的时间,如果明天早晨不能交卷,我就立刻同你分手!”
我咬紧牙关从柏原怀里跳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按倒在梳妆台旁:
“别动!瞧你的短发全乱啦工”他温柔地说,“我还没给你剪过头,现在请让我试一试吧生”
我喷着眼泪面对镜子,看这个男人轻巧仔细、一丝不苟地修理我的头发。
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遥远的片断,和正在发生并且愈演愈烈的事件,现在全都脉胳交错、互不连贯地在他手下混成一团,然后又杂乱无章地填塞进我的大脑,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柏原刚放下理发工具,我已经拨开他的手冲到卧室门口。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对不起啦!今晚请睡书房吧”
那天晚上我睡得十分坦然,甚至睡过了头。次日起床时柏原已准备好早点上班去了,书房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旁边放着一封折成仙鹤状的信:
“写给我最重要的梅:
终于,约定好的文卷时间快,了,不得不拿起笔。一夜的时间柞常宽裕,可我思索了很久,想了许多问题,直到最后的时刻才开始动手。
这就是我们日本人的性格,怎么也改不了!
然而对于梅的事,我一心不乱!
梅曾经为了我一些无情无义、不负责任的举动大为0心,其实你整个人就在我的脑海里,每天24小时从未有一刻离开过!
过去跟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我知道你并没有完全相信我。
当初我确实被你的才华、人品和个性深深吸引住了,如果我还是单身一人, 自然就会立刻和你永
远地结合在一起!然而现实情况却是这么复杂,长时期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可是断然和你分手的决心更是难下
你也许认为,我执意留住你,是因为你这个人太能干,现在公司的决定,又似乎加深了这种权念。其尖不然,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共同生活的愿望最强烈!
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我的内心总是很难被你理解”
我自己色转常苦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与妻子的感情破裂到这个地步,真让我痛苦,再加上双亲、孩子。
咦,我明白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我也充分理解你心里的苦绝,如果真能快刀靳乱麻的话,也许事情就简单了。
但怒到为此而受害的他人,又不忍心那样做。
现在我总是强装出一副笑脸,总是一副拼命于工作的样子,其实,是怕面对必须解决的问题而遇开它,是想尽可能延长和梅在一起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