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亮以前常听人说刀客在关键时刻就会挺身而出玩刀子,把事摆平,哪怕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他从没经见过刀客玩刀子的场面,那天他见了大锤玩刀子算是开了眼界。虽说他对大锤因女人给王山虎玩刀子不以为然,可他在心里还是敬重大锤是条硬汉。他虽然对大锤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还是觉得大锤是可以倚重依靠的。因此,他对大锤更加器重几分。
时隔几日,专署送来一封加急密件,司马亮拆开密件,仔细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周豁子打劫野滩镇失利后,不仅心中不甘,而且怀恨在心。他突出奇兵洗劫了终南县城,而且枪杀了终南县县长,并放火烧了县府。是可忍,孰不可忍!专署的联防司令部得到急报,急令终南、渭北、扶眉、佛坝、渭东五县的保安大队一齐出动,围歼周豁子。司马亮不敢怠慢,把加急密件亲自送交严智仁,并让他立即率保安大队出征。严智仁虽说恼恨司马亮,但联防司令部的命令他还是不敢不服从,第二天就出兵了。
严智仁走后,司马亮还是很担心。他看得明白,专署联防司令部这次是下决心要剿除掉周豁子,可周豁子凶残如猛虎狡猾似狐狸,不是说想除就能除掉的。他担心周豁子被打急了率人马渡河来渭北往北山逃窜,便让大锤率自卫队驻扎在野滩镇,沿河岸布防,以防周豁子往渭北流窜。
司马亮的担心并非多余,防守得很及时。他没想到此举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黑熊沟在秦岭腹地,山势险峻,人稀林深,易守难攻。如果周豁子提高警惕,居险而守,别说五县保安大队去攻打,就是一个正规旅去围攻,也不见得能获胜。周豁子洗劫了终南县城,不仅获得了丰厚的财物,而且掠走了数十名妓女。空前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使他松懈了警惕。由于豁嘴的原因,没有女人愿意嫁给周豁子。为此,周豁子特别恼恨女人,尤其恼恨漂亮的女人。他占山为王后,掠了好几个女人做压塞夫人。那几个女人都十分烈性,有两个上了吊,一个吞了大烟,一个跳了崖,她们宁愿死也不愿陪他睡觉。所以他身边至今没有女人。这次一下子掠来了数十名漂亮女人,周豁子大喜过望,忘乎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两个最漂亮的女人,其余的让喽罗们去享用。他在窝巢里天天摆酒宴,夜夜睡女人。女人和烈酒把山寨搞得像过大年似的热闹,他一手搂着一个女人,喷着熏天的酒气问众喽啰:“弟兄们,人生在世干啥事最好?”
众喽啰七嘴八舌地说:“娶媳妇过年最好。”
周豁子哈哈大笑:“我也知道这两样最好,可这两样事只有皇帝才办得到,咱们办不到。不过,往后咱们抢了女人就娶媳妇,有了酒肉就过年。哈哈…….”
众喽啰一起大笑起来。
五县保安大队打进黑熊沟时周豁子还搂着女人喝酒。爆豆般的枪声把他从沉醉中惊醒了,他慌忙推开怀中的女人,一脚踢翻酒桌,拔出枪往外就冲。可已经晚了,满山遍野都是五县的团丁,齐声高喊:“活捉周豁子!”他仗着枪法好道熟,杀出重围逃遁。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
周豁子在山里躲了几天,五县团丁一齐出动搜山,吓得他睡觉都不敢闭眼睛。思之再三,他决定出山渡河去渭北躲过这一劫。
太阳冒花时分,周豁子来到了野滩镇。他想渡河北去渭北,但怕上船时被人认出来,便打算到野滩镇暂且躲一躲,到了晚上再渡河北行。
主意打定,周豁子脚一拐就进了野滩镇。他在野滩镇有个眼线叫满粮,他想去满粮家躲一躲,可他不知道满粮的家在哪达,便想找个人问问。一大清早,街上行人稀少,可他还是怕人认出他来,把帽沿压得很低,一双眼睛左睃右瞅。一不留神,他撞着了人,那人骂道:“你眼瞎了!”
周豁子哪里受过人的骂,肚里的怒火腾地就蹿了起来。可随即他就醒悟了,此时不是彼时,再大的气也得受。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头都没敢高抬,连声道歉:“爷们,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那人还是骂骂咧咧地说:“狗日的,你不好好走路,胡瞅啥哩?”
周豁子陪着笑脸说:“没胡瞅啥,我想找人打听个道。”
“打听啥道?”
“满粮家在哪达?”
周豁子说话漏风,好像感冒鼻子囊,字语含混不清。那人没听清,又问了一句:“你问谁?”
周豁子又说了一遍:“满粮家在哪达?”
那人瞥了他一眼:“外来的?”
“外来的。”
“你是他啥人?”
“我是他表哥。”
“往前走,北边第二条巷子,拐进去,第三家,门朝南。”
周豁子心中大喜,急忙道谢:“爷们,谢你了。”一没留神抬起了头,把豁嘴漏了出来。
那人一怔。周豁子忽然醒悟,急忙低下头,转身走人。那人望着他的背影发呆。这时就听有人大声喊叫:“雷娃,你卖啥瓷哩。苏镇长叫你赶紧去镇公所一趟。”
雷娃应了一声,抬腿往前走。走出几步,他回头去看,看见问路人拐进了他指的巷子,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又惊又喜地直奔镇公所。
到了镇公所,苏万山拿出一卷白纸让雷娃去张贴。雷娃展开仔细一看,是悬赏捉拿周豁子的布告。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活捉周豁子者,赏大洋五百;知情报信者,赏大洋二百。
雷娃看着布告发呆。苏万山笑骂道:“你狗日的咋了?还不快贴布告去。”
雷娃醒过神来,问了一句:“这上面说的全是真的?”
“不是蒸(真)的还能是煮的。”苏万山瞅了他一眼,“这回五县保安大队一齐出动,剿了周豁子的老窝,只可惜让周豁子跑了。”
雷娃还是不相信地问:“抓住周豁子真格赏五百大洋?”
苏万山说:“这是五县联防司令部的布告,难道还能有假?你这是咋了,还没睡灵醒?”
雷娃猛一拍巴掌,嘻嘻地傻笑起来。苏万山惊诧地看着他:“雷娃,你又胡成啥精哩。”
“我要发财咧!”
“你发啥财?我看你是得了想钱疯。”
雷娃俯在苏万山耳边低语了几句。苏万山瞪着眼看他:“你不是在说胡话吧。”
雷娃急了眼,跺着脚说:“好我的镇长叔哩,我灵醒得很,咋能是说胡话哩!”
“你真格看清楚了?”
“我真格看清楚了。那年我去投他入伙,他不收我,还把我赶出了黑熊沟。他那个豁豁嘴我到死都忘不了。”
苏万山以拳击掌,咬牙道:“好你个周豁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雷娃磨拳擦掌地说:“我带几个人抓周豁子去。”
苏万山瞅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你这样的去上十个八个也抓不住周豁子,是白白送死。”
雷娃没想到这一层,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哪咋办?”
苏万山略一思忖,说道:“自卫大队驻扎在镇上,让大锤去抓周豁子,那可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