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政府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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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的慘叫聲繼續,直到聲音虛弱下去,漸漸變成了一種哼哼,變成了一種似有似無的籲氣。他的幾根指頭已經血肉模湖,隱約露出生生白骨。

黎頭還不算太狠,經大家再三勸說,給老魏免了幾十梳子。他這次也沒讓老魏“烤乳豬”——那是一種更毒辣的刑法,逼受刑者脫光了褲子蹲馬步,在他屁股下點燃一根蠟燭。一旦他蹲不住了,兩腿顫抖,屁股下垂,就會被火苗灼出一聲慘叫。像這樣烤過幾回的乳豬,屁股上留有一塊塊焦皮,半個月內肯定沒法坐,隻能哎喲哎喲地躺在**。

牢頭也沒讓老魏“練芭蕾”。我聽說隔壁10號倉不久前查出一個賊,眾人大動家法,把那人的兩個大拇指纏起來,吊在窗戶欄杆上,不高不低,剛好讓受刑者可以踮腳落地,時時保持著芭蕾舞引身向上的姿態。不用說,不到一會兒,受刑者踮不住了,體重在每一分鍾都像在成倍增加,兩個大姆指先是被勒得鑽心痛,最後成了兩團黑肉。

奴隸社會的毒刑就是這樣慘絕人寰。但蹲過倉的人都明白,這些毒刑半是懲罰,半是遊戲,又不可認真對待。在這個沒什麽好玩的地方,在手指頭腳趾頭都被無數次玩過的地方,每一寸光陰都如太平洋遼闊無際需要你苦熬和掙紮,鮮血有時就成為紅色玩具。瘸子說過:這是人類最大的玩具,已經玩過好幾千年了。

瘸子是從7號倉轉來的一個犯人,走起路來一踮一踮,右肩高左肩低,有一種特殊的持重風度,好像右腋總是緊夾著什麽,比如夾著一本不可示人的無形秘笈。他很少說話,不參加搶菜或者搶水,如果別人吃了他的飯,他還是不吭一聲,臉上毫無表情,輕輕地坐到一邊去,因此好幾天過去以後,他在大家印象裏還是一片似有似無的影子,從某一條人縫裏飄來,又朝某條人縫裏飄去,完全不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