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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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成與啞巴終於分家了,啞巴隻分到一張床,一擔腳箱,幾件農具。隊上人都說德成太厲害,德成就憤憤然地算了筆細賬:關於啞巴在他家裏的吃穿用,關於啞巴的吃裏扒外,關於這次打傷人的醫藥費,關於當年他給啞巴治耳朵的錢……最後還搭了句:“要說我揩了他的油?那好,現在讓他單打鼓獨劃船,發大財去嗬!”

隊上也不太好管這樁兄弟官司。

啞巴沒有地方棲身,借了一間隊上的公屋。鄉親們給了他一套桌椅,湊齊了鍋盆碗碟,還放了兩丘田的土磚,準備秋後給他做屋。但啞巴的日子還是過得不怎麽好,失去了嫂嫂的經常關照,他的衣服顯得有些破舊和邋遢。

二香去看過啞巴幾次,偷偷送去新鞋新衣,還送了糯米、幹魚和瓜菜。一旦這些事被丈夫發現,免不了招來他的打罵。有一次德成還站在大門口,拍著大腿放出一通不幹不淨的話,引得幾個長舌婦交頭接耳。

二香後來去啞巴那裏的次數就少了。公屋門前有口荷花塘。人們看見,二香嫂經常舍近求遠去那水塘邊洗衣,每次都洗得人前來人後走,有點拖延磨蹭的味道。在洗衣女的笑鬧聲中,她跪在石板上,低著頭默不吭聲,把一件淡紅色杏花點子襯衣細細搓揉。清清的水流順著青石板一溜溜回到水塘。水中那個凝神的女子被水花打散了,又聚合攏來。

第二年春天,她知道德成在外麵有了女人,終於與他離婚。那天,娘家的弟弟來接她回去,鄰家的女人們心裏不好受,來她家送別。她們鼻子酸,手巾濕,偷偷地抹眼淚,一古腦忘記了往日的小恩小怨,恨不得抱頭痛哭永不分離。連小把戲們也像懂事了很多,不再吵鬧,緊張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二香的頭發一絲不亂,臉色平靜如水。她向姐妹們鞠過一躬,然後目光在人群中尋找。“德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