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拿全带挂,猎帮圈里独创的一个词汇。意思是打猎归来煮肉全村人吃,这是一个层次,还有分肉全村人吃。分法一家一块,人口多的人家分大块,人口少的人家分小块。分肉还要带上一块骨头,回家同肉一起煮才有滋味,汤的味道才鲜美。
酒席结束每家每户带着肉离开赵家大院,管家花大姐扎上围裙,平日她可以是一旁支支嘴,家务活儿不用亲自动手,男工女佣几个人用不着管家。今天是特殊日子今天不行,她也上阵顶一个劳动力。
花大姐抱着一摞碗放到露天锅台前,用完的碗筷送到那里,集中清洗。
赵永和走过来,她招呼道:“和哥。”
“没来吃肉的,都送了吗?”赵永和问,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具体说几个行动不便的人。如果他本人不能亲自来赵家大院参加肉宴,家里有人来参加,会将肉带回去给他吃。还有一种情况,因为身体的原因行动不便,家里又没人来,要差人送过去,吃肉一个人都不落。
“都送啦,只剩下钱肚脐眼。”花大姐说,管家派人去给没能来吃肉的送肉,全村只一个人没安排,这就是钱肚脐眼,赵永和有话,钱肚脐眼的肉他亲自送,几年里都是如此。
钱肚脐眼何许人也?猎帮里赶仗的。真名钱焉,人们叫白了名字钱眼。
又有歇后语香獐子的肚脐钱眼。人们送外号钱肚脐眼。他没什么特别的,猎帮中数名赶仗的人其中一个。赵永和之所以对他特别重视,是因为在一次围猎赶仗时他滚砬子,摔折双腿,老婆不肯伺候一个瘫子离他而去。
他养了半年拄着双拐,勉强能送屎送尿,糊弄一口饭自己吃,出屋走走是他的奢望。
“和哥,你累了,我打发人给钱肚脐送去吧。”花大姐见炮头疲惫不堪,关心地说。
“还是我亲自送过去。”赵永和说。
花大姐只好任他去,说:“肉在吴师傅那儿,他给钱肚脐眼准备好了,和哥,我给你取来。”
“不用,我自己拿吧。”他说。
赵永和到厨房去找吴二片。
赵家的厨房是单独的房子,小三间,大厅摆得下四张八仙桌子,全家人在这里吃饭,同三江大户人家饮食习惯一样,每顿饭分两拨,俗称两悠。
头一悠赵家人,二悠是男仆女佣。吃大锅肉全村人都来了,饭厅搁不下,肉席摆在院子里,虽说是冬天,人多天气暖,大家喝酒、吃肉,热热闹闹也不觉冷。
做赵家的厨师吴二片忙活大半天累了,回到厨房里抽袋烟解解乏。同时为准备明天赵家人的饭菜。
赵永和走进来。
“东家。”
“吃没?”
“吃啦。”吴二片说。
赵永和在吴二片身旁坐下来,现在他们的关系是东家和厨师,转换了炮头和端锅的角色。
“他吃着肉了吗?”
吴二片明白东家问抗联战士,说:“肉刚出锅,我就给他送过去了。”
“刘德海先不让他露面,消停几天再说。”赵永和说,他讲的消停妥善安置刘德海后,确定大院内没危险,“然后再让他出屋,也别让其他人知道刘德海。”
吴二片觉得有一个人早跟她说好,瞒不住她的眼睛,也没对她隐瞒的必要,说:“花管家大概发觉了,东家您看?”
“我来告诉她。”赵永和要亲口对管家说,花大姐再也不是昔日那个跟你踢毽子,玩抬轿扮新娘的小姑娘丫蛋儿,管理赵家的日常事务,大院没她玩不转。特殊的身世东家赵永和及老东家赵老白的关系,决定她不止是赵家地位较高的仆人,半个,或者说大半个赵家人。大院里重大事情不能越过她,有必要知道。突然一个陌生到大院来,可能要长期住,管家不知道来路怎成,需要她安排照顾呢。
“早说比晚说好,看她沉心。”
“嗯,我今晚上就跟她说。”赵永和说,本意尽快告诉她,猎帮归来手脚忙乱,没工夫讲,送肉回来就讲,“我配好药,你给刘德海换上。”
“哎。”
“给老钱留的肉呢?”
吴二片掀开锅盖,盆子里装着肉,始终在锅里热乎着。他挑起一块,放入一只泥三盆子家用泥盆分为大、二、三、小号里盖上盖帘儿,用冷布纱布,也称豆腐包包裹系好,递给赵永和。
“晚上早点到我那儿取药。”赵永和端着盆,临出门特嘱咐一句道。
“嗯,慢走东家。”
赵永和走出厨房,走出赵家大院。钱肚脐家在山坳的最西边,离赵家最远的一户,大约有一里半地。平地上这么几步道,不经走一撒欢就到了,可是在山间需要些力气和时间才能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