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店写字楼给一个山沟女的梦插上了翅膀,人的差别在于飞的远近。我长出都市的羽毛,随着季节而变幻,总而言之,那个叫金辉的山沟女隐藏起来,走到生活前台的城市金辉,奋斗之旅正在进行时。
周先生开始把以前的客户陆续联络过来,我每天接电话,听他们谈生意,为他们作纪录,一天到晚不太忙,但也闲不着,特别是一些国外的老板,打电话时间不定,有时半夜十二点高兴了也打个电话过来,我也开始一点点习惯了这些工作,并且努力做得更好,让老板满意。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广州的气温已经开始热了,已经到了四月份,广交会要开幕。这是一九八八年的春交会,自己真正以外商的名义堂堂正正参观了一次广交会。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同时也认识了好多国内客商。
两个月里,自己从中学到了好多商业知识和经商之道,自身素质、形象都提高了很多,有时也可以独立出去代表公司谈生意,并且都达到了预想的结果,周老板对我非常满意。
香港人很迷信他们的神仙,叫什么“黄大仙”,每个香港人出门做生意或者办事都到黄大仙庙去求签,讨个吉利。
周先生亦如此。
有一天没事,我们俩个人坐在办公室总结前段工作,周先生突然问我:“金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合作吗?”
我一愣,摇摇头说:“不知道。”
“记得我问过你是哪年生的,属什么的了吗?”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在深圳吃饭时,第一次见面,我哪儿记住这种与生意没关的小事呢!可没想到他是有用意的。
“老板,你快说说为什么?”
“我问完你的出生年月日和属相后,回到香港去求人算了一卦,结果算卦人说我是松柏木命,你是山下火命,我们俩要是合作,如日中天,大火越烧越旺,是个发财的合作者,就是命合,命中合起来有财,我又去黄大仙庙抽个签,你猜,抽个什么签?”
“不知道。”我没想到他也这么迷信,原以为只有中国的贫穷落后的农村,农民们没受过教育才迷信,没想到他这走遍全世界,读过名牌大学,会讲四国语言的大商人也迷信得不得了,我想笑又憋住了,没好意思笑,问他:“老板,抽签真的很准吗?”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香港人有事必去求神,特别是黄大仙,很准的。那次我抽了一个上上签,说我推车拣元宝,路上遇到贵人帮忙。你说我就遇到了你,这不是很灵吗?所以我打定主意要请你一块做事。”
我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此说来,我还真的要感谢算卦的先生。
周先生也跟着我笑起来。
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我们彼此加深了了解,产生了友谊,双方更加信任,更加理解对方了,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没做成大生意,可小生意倒是做成几档,也有了钱进账,周先生也按时兑现我的月工资,我自己也在银行开了个户头,把钱存上了。
办事处刚建立,我和周先生这两个月都处于紧张的忙碌中,一直没有时间休息。
“走,下楼喝茶去。”一大早周先生来到办公室,他兴冲冲地说。
以往早点都是他早晨从华侨新村过来时在楼下餐厅买好带上来,在办公室吃,不是皮蛋瘦肉粥就是肠粉,或是粽子小笼包什么的,今天怎么突然要下楼去喝早茶?。
我急忙换上衣服,背上小包和周先生下楼到餐厅,喝完早茶后,他又带我去了白云宾馆美发厅。他的把我弄糊涂了,今天一定有什么重要活动,要不然老板从来也没有这么严肃过。
到了美发厅,他理发,让我做头型。
我莫名其妙地做完了头型,他也理完了发,付完了钱,我们走出白云宾馆,我再也忍不住了,问他:“周老板,你要去哪里?这么认真。”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觉得奇怪,但自己确定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摇摇头说,“不知道。”
“今天是农历四月初八,广东人、香港人,还有泰国人、新加坡人等全世界的信佛人都去赶庙会。走,我也带你去广州的感孝寺去赶庙会。拜拜佛,求佛祖保佑我们生意兴隆,同时我们也捐些香火钱,据说是捐一得万报。”
我自然觉得好笑,可自己从来没拜过佛,更没赶过庙会,倒想去凑凑热闹。
到了感孝寺,里里外外人山人海,很远开始塞车,我们只好下了车,走着进了感孝寺的那条小路,看到路两边摆满了卖香、佛像和供果、供品。我们也买了几炷香,跟随进庙烧香的人走进了庙门,当时要门票,一张票好像是一元钱。
进庙后,我们从大殿拜完佛,转到藏经阁,又拜好多神,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周先生跪下磕头,我跟着磕头。当我们俩拜到关公庙前,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我:“金辉,你说广州人为什么家家供关公呢?”
“不知道。”我感到奇怪,东北人供财神爷、灶王爷什么的。
“关公在广东人心里是关帝爷,是驱鬼避邪的。广东人祖祖辈辈都崇拜关公的行侠仗义,正气凛然,所以都供奉他,求他保佑家家平安。”
我去过几位广东朋友家,特别是第一次来广州是到袁叔叔的姐姐家,一进门的客厅正面供着关公,手握大刀非常威武,旁边是财神爷和大肚佛,原来是这个意思。
“金辉,”我们转悠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觉得这两个多月,我们相处的如何?”
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好,你既没有老板的架子,又关心体贴我,处处照顾我,我的心里非常感激你,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工作,来报答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打断我的话,说,“我是说,我们可不可以改变一下关系。”
“关系?”我惶惑。一片阴影骤然飘来,这个话题很敏感。
“不要什么一天到晚老板、老板地叫,我听后心里不舒服。我建议正好借这个吉祥日子,我们拜个兄妹吧,从今以后,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哥哥,你看不好吗?”
“哦!”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呆了,心里阳光起来。
“怎么样?”
“老板,如果你不嫌弃我无才无能,我非常高兴认你这位哥哥。因为我真的没有哥哥。”
“不嫌,不嫌!”他高兴地去买了两炷香,点燃后交给我一炷,然后我们俩郑重地跪在关公像前,开始起誓,他说一句,我跟说一句,他先说:
“关帝爷在上,黄土在下,我和金辉虽不是同父同母生,但从今天起,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妹,以后的人生路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跟着说了一遍,可还没等自己说完,早已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
“哥哥!”我发自内心地、亲切地喊了一声,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小妹别哭。”他像大哥一样用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该高兴才对,走,去照两张照片留个纪念。”
平生我第一次像小妹妹一样挽起了大哥哥的手臂,亲亲热热地照了两张照片,记下了这难忘的时刻,一种**悄然地在我心底燃烧,给后来发生的故事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