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暴的女司机才十九岁,那副惨相,医生程影一生都忘不了。是她给受害者做的手术,全都撕裂,像撕纸……她愤然道:
“一定是性虐待狂!”
警方询问歹徒体貌体征,受害人一会儿说高个儿,一会说矮个儿,竟一点都没记住那家伙长相。
出租车女司机高露雨被劫那天她的活儿很好,到下午已拉了三百多元,接着又有两趟好活儿,她准备在收车前去电脑大世界,给哥哥买一个绘画软件,他正在家自学三维动画。她要给哥哥个意外的惊喜。三江市老爷庙胡同,民国时有一座关帝庙,亦称老爷庙,几经历史变迁,老爷庙早已在**中被拆除,剩下的只是现在这个名字。庙周围的青砖大檐房仍然住着该市的普通市民,高家兄妹住在其中。哥哥因患小儿麻痹,腿、胳膊失去功能基本残废,妹妹健康且美丽。父母在某年秋天,得同样一种怪病,睡觉次日没醒来,先后不到一周,媳妇便随丈夫去了,抛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读完高中,为担起养活兄长的重担,她没报考大学,到驾校学习,领取驾照后,租了出租车公司的车子开出租。
这时,一男青年要租车去城西净月度假村,价钱也好,单程五十元。
“不要打表啦,”青年男子斜身钻进车来,“小妹妹,开车吧!”
出租车朝城西驶去,男青年瞧着女司机服务卡,自言自语道:“高露雨,名字不错。”
女司机高露雨没与乘客搭话,专心致志开车。
冰凉的枪嘴抵住高露雨太阳穴。歹徒恫吓:“不按我说的做,就打死你。照直开,在前边电线杆处下路。实话告诉你吧,我杀了三个人,早晚叫公安逮住,反正我也是死人了,多杀一个无所谓。”
在歹徒威逼下,她将车开进一条便道,再向前走便是当地很有名的黄花甸子,道越走越荒,车完全钻进茂密柳条丛,几十米开外,便很难发现她的车。
“把钱给我!”
她掏出所有钱递给歹徒。
“脱!把衣服脱喽!”
“大哥,饶了我吧,我才十九岁……”
“黄花闺女好,我好久没干着处女啦。”歹徒饿狼一样扑向她……她被什么击打后坠入一片黑色之中,她哭啊喊啊,最后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黑色中见到闪烁的亮点,像似很遥远。儿时,她与哥哥透过窗口,曾望见那雨般的亮点。她极力向亮点奔去,知觉完全恢复后,她看见天幕上的繁星,几只萤火虫拖着暗红的光亮从眼前划过。
她动一下酸麻的腿,下身处疼痛,衣服被撕碎……出租车已被歹徒放掉汽油,无法开了。她忍着疼痛爬滚到公路上,被市公用事业局的轿车救起……
程影休班后上班,到外科病房去看她的患者。八号病室前有警察守卫,警察认得她,告诉她一个使她吃惊的消息:
“高露雨用牙刷自杀,正在抢救。”
程影匆忙闯进去,连白大褂也未来得及换,被站在门里一名不认得她的女警察小靳拦住:
“你干什么?”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程影几乎推开女警察,到了抢救现场。
刚刚止住鼻血的高露雨,脸色苍白,十分虚弱。人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吸氧、输液。从监视器上看,血压还正常,只是窦性脉搏,时快时慢。在场指挥抢救的副院长对程影说:“没什么危险了。患者醒来后不要让她再受到刺激,她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高露雨今天因记者采访,没说上几句话就先喊叫而后大哭,记者不得不终止采访。她在病室内无人的情况下,将牙刷插入鼻孔,企图自杀。
程影对守在门口的女警察小靳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病人没完全康复和案子未破前,杜绝一切媒体采访。”
“下午来的是公安记者站的记者。”小靳解释说。
市电视台开辟“警坛写真”栏目,在市公安局内设有记者站,专门报道警务工作。
“谁也不能特殊。”程影说,“我是主治医生,要对患者负责。”
回到医生室,程影就想哭,可不是为了这个高露雨,准确说是受害人莫名奇妙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热恋中的程影,依稀感到杜大浩和自己在一起心有旁鹜,精力老是集中不起来,有些勉强迎合的感觉。约会的频率减少,他以种种理由说自己忙。刑警忙这一点她知道,总不至于忙到与恋人喝杯咖啡,见一见面的工夫都没有吧。
昨天,一个在红蜘蛛夜总会对过开化妆品店的女友告诉她,杜大浩和一个叫马爽的小姐在一起。泡妞玩小姐,也是工作需要吗?程影怅然若失,唉!大浩变啦,以前他不这样,不知为什么人突然变坏?
“也许为破案需要,出入歌厅。电影电视上都演呢,警察有时装扮成……”女友宽慰她道。
“发现他再去,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告诉我。”程影想抓现行,医生忙脱不开身,指望女友去发现。
“有情况了,程影你快去吧!”女友催促程影说,“记住相思豆包厢。”
红蜘蛛夜总会坐落在三江市繁华区,建筑宏伟、装修现代,可与市内的星级酒店媲美。
蜘蛛,在三江市居民眼里本是可恶的东西,垂吊在老式屋檐下,常遭人轰打。怎么说人们心里容不下蜘蛛。蜻蜓呀、蝴蝶呀、螳螂什么的老少都喜欢,至少是不厌恶。然而,一只夸张变形、周身血色的蜘蛛出现新式建筑物上,成为夜总会招牌时,惊讶了许多市民的目光,不理解者摇头:“夜总会怎么用它做名字?”
无人回答不理解者的问题,夜总会一开张,便红火了起来。一家做勾兑酒的酒业公司以前创了很多牌子,名子土气的有喝二两,洋气的有白兰地,滋补的有参酒、枸杞酒,逢承的有大富豪、老板酒……几乎几个月换一个品牌,最终销路不好。高人指点何不起名红蜘蛛酒,果真一炮打响,据说此酒畅销不衰。受勾兑酒的启发,几年来生产不景气的食品厂,准备在今年中秋推出红蜘蛛牌系列月饼。
红蜘蛛爬上酒瓶、爬上月饼,还将爬上什么东西,谁也无法预测。或许,红蜘蛛的出现,改变了人们几辈子对蜘蛛存有的偏见,从而喜欢上蜘蛛,成为热宠族追求的时尚,怀里搂抱的猫、狗、兔子换成硕大的蜘蛛……其实,这只红蜘蛛在本市当按摩女郎、出台小姐、二奶、妓女们心目中,是翘望的峰巅,是偶像,是梦想。
风传若干年前,本市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尚俐莉,辞去机关工作,到南方几经奋斗,从发屋走向星级酒店,从一个男人怀抱投向另一个男人怀抱,最后投入一个比她爷爷还长两岁的港商怀抱,为港商生下一对龙凤胎,港商没让她看儿女一眼,便给了她八千万元。她带着近亿元的钱回到故乡三江市,招商局盯住她的腰包,提议她投资办厂扶持某个工业项目。她坚决地说:“开夜总会,开一家一流的夜总会。”几千万元堆成了豪华娱乐场所,夜总会名字是她亲自取的,连蜘蛛图案都出自她手,为何起此名,缘于她最爱的只有一个字的诗,那首诗题目是《生活》,内容一个字:网。她理解这张网,用青春、肉体、美貌编织成了网,网住了许多有钱男人,有时她看见某个男人像粘在蛛网上的猎物,被捕获了还挣扎两下便觉得可笑,大部分猎物他们不会徒劳的挣扎。自己编织了这张网,那自己就是一只蜘蛛,一只吸饱财富之血的红蜘蛛。
公安免介入是市政府的特殊规定,理由简单而易理解:三江市对外开放,国内的投资者且不说,港台和外商来本市总得有个吃住玩的“红灯区”。这样说也算没根没据,反正这样传言着,公安介入不介入是公安的事,程影最关心的是恋人杜大浩**夜总会的问题。
程影走进红蜘蛛夜总会,礼仪小姐迎上来问唱歌还是用餐?
“找人,找一个人。”她说。
“您找谁?”
“杜大浩……个子很高……”
“噢,找浩哥。”总台小姐重新打量程影,她在思考是否告诉她,问,“你们有约吗?”
“当然,他叫我来玩。”
“相思豆包厢!”总台小姐说。
4
想思豆包厢,成为杜大浩和马爽的爱巢是在两周前开始的。
杜大浩醉熏熏走进红蜘蛛夜总会,保安员小安认识市刑警支队的杜大浩科长。他说:
“杜科,来玩。”
“小兄弟,给哥们找个好包厢,再找一个……懂吗?”杜大浩舌头发硬,搂住小安的肩膀,表示亲近,“给哥安排好。”
小安不敢得罪刑警队的人,扶杜大浩到相思豆包厢,说:“杜科,我去叫小姐陪你!”
“靓点的,啊!”杜大浩坐在沙发上,“小安,可别唬弄我呀!”
“杜科,保你满意。”保安小安出去。他向女领班马爽说明了情况,她向当值的沈放副经理报告。
“刑警?”沈放狐疑,他对马爽说,“你亲自去照料一下,呆会儿我再告诉你如何安排。”
“哎!”
马爽离开后,沈放给总经理尚俐莉打了电话,她立即给公安局那个“内线”打电话询问,得到答复是“公安今晚没行动”。公安“内线”特别提醒:杜大浩是刑警队业务尖子,有许多荣誉称号,对他格外注意,观察他入酒店有无其它目的。沈放吩咐叫静的女孩:“相思豆包厢的客人很特殊,你要本事……”
“本事”二字静女孩理解透彻,她年岁不大,在酒店歌厅混了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嫖客,对她不感兴趣的几乎没有。她临进相思豆包厢前,认真化了妆,扑了玫瑰香型香水,浅粉色的身躯如一朵玫瑰花飘进相思豆,直接坐在杜大浩的身旁:“对不起大哥,让你久等啦。”
杜大浩伸出二拇指,拨开垂在她脸颊间一绺带勾的金发,问:“你叫什么?”
“干我们这一行的,说真名你也不会相信,大哥,愿意的话就叫我猫吧!”静起身坐在他的腿上,玉臂勾住他的脖子撒娇道,“我是一只小乖猫,任大哥耍喽!”
“猫,你为什么不是只小兔子?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又吃萝卜又吃菜……你该是只小兔子。”
“大哥,小白兔在这……”她用**压住他的鼻尖,怂恿道:“小兔子要你亲一下,它很渴望。”
杜大浩鼻尖感到柔软的东西在怦怦跳,一股奶香扑来……她完全将他的头搂进怀里,胸部磨蹭他的脸部,她说她一接触男人就浑身发软,就要躺下。他放下她,她顺势躺在长条沙发上,裙子掀到腰部以上,黑色的小裤头也被她撕扯下来……她近乎哀求:大哥,大哥呀……
杜大浩说:“我喝酒啦,喝酒就不行。”
静半裸的躯体激动在沙发上,不能像她名字那样的安静,她两只手不停地在自己前胸处运动。她焦灼地说:“你不做,我就要死啦!”
杜大浩理由道:“我说我喝酒了……”
静等待一些时候,重新包裹好自己,她遇见过一些喝酒后的男人,他拥你抱你抚摸你,动起真格的,他对他渴望的东西竟软弱无力。有个男人情急之下竟哭了。她将杜大浩列入此种酒后不行男人的行列,她说:“我给你按按摩摩,放松一下,什么时候行了,我们再做。”
杜大浩平躺在沙发上,静骑在他的身上,开始按摩,当她的手滑下他的左腋下处时,惊叫一声:“啊!是啥?”
他掏出那沉甸的铁器,随手丢在茶几上。
“枪,你有枪?”静猛然跳到地上,蜷局在墙角,瑟瑟发抖,细密的汗珠亮在额头上,连声说,“放过我吧,大哥放过我。”
一支枪把她吓成这样,她肯定受过枪的惊吓、威胁、创伤。
杜大浩走过去扶她,她死活不肯起来,胡言乱语道:“别杀我,大哥别杀我!”
“谁要杀你?”杜大浩追问。
静忽地站起身,推开杜大浩,夺门逃走。
杜大浩收起枪,准备去追静,被风韵卓约的马爽拦住:“大浩兄,让她安静一会吧,她受的刺激太多太多,我来陪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杜大浩重新坐下来。陌生女孩直呼他的真名,他觉得蹊跷。
“我不先回答这个问题。”马爽点了一支烟。叼烟吸烟的姿势,尤其是她的目光,让杜大浩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是高傲、是冷峻,是拷问,是鄙视,好像都有;她的目光又好像在燃烧着的一团火,是情欲之火?不对,不对,显然是怒火烈焰;特别是她的目光扫过他左腋放枪部位的一刹那,恨不得将自己烧成灰。这种蛛丝马迹的信息,只有多年刑警工作的杜大浩能察觉到,他深感到这个风尘女孩极不简单。“必需要征服她。”他在心里说。她说:“你到这里找女孩,想放松放松。”她萧洒地弹下烟灰,“你看我怎么样,能让你放松吗?”
马爽包裹得很严实,像似置身在庄重场合里。可是,酒店小姐靠**刺激男人的感官呀!他说:“你如此穿戴会使男人放松吗?”
“我觉得男人想看他不容易看到的东西,也想得到他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马爽讲起她的理论,“假若女孩的**像鼻子一样在外**,就不会有那么多男人疯狂去想见到它,假若……”她又假若了女孩一个隐秘处,说什么与肚脐眼儿、耳朵眼儿没有区别。总之,遮掩使不该神秘的东西变得神秘。她说,“骂坐台小姐最狠,恰恰是与她睡过觉的男人。究其原因,还不是轻易让那些男人得手。”
“因此,你就……”
“不,我干这行能不与人上床吗?我希望同我上床的男人,记住的不是我的肉体形状、方法技巧、呻呤、喊叫。而且切记,获得女孩身,应先获得她的心。”
“照你的方式,你在酒店肯定挣不到钱,挣不到大钱。”
“错啦,我毫不夸海口,在红蜘蛛夜总会小姐中,我应算是挣钱最多的。”马爽从坤包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打开,抖出一支,用嘴叼住抽出,点燃后,说,“我的穿着只是不随众罢了,大家都裸,我就不想裸。这也是我的一种品格、品味吧!”
“充其量是风格,够不上品味、品格!”
“风格。随你怎么说好啦。”她说,“你到这里,总不是来专门听坐台小姐讲出卖青春色相理论的吧。我们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我面对一个包装得如坐公共汽车乘客的人,能想做点什么。”
“在一个渴望女人的男人面前,任何包裹都是起不到遮蔽作用的,其实他把女人什么都看到了。”马爽忽生感慨,她提议:我们喝点什么。
“酒。”
“酒!”
相思豆包厢里,没有一点南国的味道,大幅壁画是西方一对肌肤相亲而卧的男女。如果说有浪漫处,女人深深的肚脐眼里,插一朵黄玫瑰。一句古诗“愿君多采撷”写在壁画的一角,显得不伦不类。满包厢寻找,与想思有关或者象征相思的东西,还可以找到一样:两盏壁灯,豆形红色灯罩,倒像两颗饱满而鲜活的红豆。
红豆将柔和的光线洒下,两只高脚杯中白酒漾溢红光。他们全进入微醉状态。他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在我没完全打开的时候,我是不能告诉你的。喝,我们喝酒。”马爽说。
他从女孩的表情里,明白打开的全部含意。如果可能就永远别打开,哪怕那里是一个美丽的世界。
“我是一个百叶窗,拉绳就在你的手里,什么时候打开,你随便。”女孩涵蓄地接近那个不可回避的包厢主题。
“拉绳断了,断了。”杜大浩尽量表现出酒醉。
“绳子断了,我们就等待风吧!”女孩诗意地说,“我们等风!”
等风的日子里,马爽约杜大浩几次。只一次在一家叫雨浓的咖啡屋,多次都在红蜘蛛夜总会的相思豆包厢。他们出双入对来往红蜘蛛夜总会,正被一双眼睛盯着,在即将发生的一幕前,马爽做好了充分的精神准备,她决定今天完全打开自己,征服这个男人,成为一颗男人相思的红豆!
程影数着包厢的名子:情人岛、紫云阁、金海岸……相思豆包厢前,她敲门没人应,直接推门不开,叫喊:
“杜大浩!”
许久,杜大浩打开门,程影闯进来。
沙发上的马爽双手捋下头发,平静地对杜大浩说:“你的朋友吧,大家一起玩。”
愣在一旁的杜大浩刚要开口,咽回要说的话。程影一步步朝他走去,伸手将他慌乱系错位的纽扣重新系好,说:
“大浩,不打扰你们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