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不信,就是、是这么回事。”萧大炮吐字有些不清楚,嘟嘟嚷嚷道,“见女、女、女人胡子迈不动腿儿……”
“萧科长!”
“迈、不动腿、腿儿!"萧大炮嘴是没把门的了,可是话也到不了嘴边,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概是吃多了猪头肉,他坪起猪头(酣睡)。
“萧科长!”王瑞森叫他一声,没丝毫的反应,天知道他要睡多久才会醒来,于是便离开。他心急火燎地往天意杠房赶,警察萧大炮说的消息太重要了。
“送给土匪?”
两位女兵的下落出人意料,也令人优心忡忡,每个人的心再次受到冲击,受冲击最大的是康国志,送给土匪的结局不言而喻,将一只羊扔进狼群,被撕碎分尸无悬念。
“秀娟啊,你现在怎么样啦?”东北人民自治军侦察处长晓知土匪的德性,他们见女人如苍蝇见血,虽然有的大络子遵守“五不准”、“七不抢八不夺”的络规[1],但说和做存在巨大距离,何况真正执行这些的给子凤毛麟角。她们落人不同塔子命运将不同。
“目前我们不清楚她们是在怎样的情形下送走的,究竟送给了哪个给子?”朱汉臣说。
“萧大炮只说送给了胡子。”王瑞森说。
常文清怀疑警察酒后的话,是吐真言,还是胡说八道呢?他说:“此事需要调查,此前,我们所收集到的情报,丝毫迹象都没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康国志也将信将疑,两个女兵无影无踪,萧大炮说送给了土匪,倒是合乎逻辑。事情残酷地摆在面前,不是愿意不愿意承认的问题,这是信。疑的是兵、警抓住女兵怎会轻易放走,送给胡子她们有逃生的可能,明知有逃生的机会,敌人会不会这样做?如此做是愚蠢还是歹毒?屠夫杀死一只羊轻而易举,扔到狼群里,让它备受摧残蹂厢,他倾向后者。
“萧大炮肯定还有秘密没讲,”朱汉臣说,“瑞森,你还得从他的嘴里往外抠。”
“我也这么想。”王瑞森说,萧大炮准确说出将女兵送给胡子,听说也好,亲眼所见也罢,算个知情者,他有知道最重要的东西―事件的真相―的可能,“我抓紧抠。”
“不可操之过急!”康国志急切找到女兵的下落,还是冷静地说,“瑞森面对的是警察,不是狼也是只豺,问得急了,他必然产生怀疑。”
“有道理。”朱汉臣赞成道。
接下来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除了猛鹜出不来没参加,康国志、朱汉臣、常文清、王瑞森四人一起研究了半个下午,做出这样决定:分头行动,王瑞森接触萧大炮,任务是从警察口中掏有价值的情报;朱汉臣寻找关系,秘查113团的俞团长,将女兵送给土匪的决定肯定是他做出的,动机是什么;康国志去查警察局长安凤阁,弄清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常文清留在十里香村,监视袁老板跟哪些胡子暗中来往,看能否从中发现女兵下落的线索。
安凤阁进人侦察视线,此前没注意到他,种种迹象表明,他参与了杀害工作队员和将女兵送给胡子的事件,是不是元凶?警察局长具备充当元凶的条件,突然外出又不让局内人知其行踪,疑点重重。
“警察局长一个人外出,不讲去向,十分不正常。公事私事都该跟局里打个招呼。”朱汉臣分析道,“我们的同志牺牲前俞团长找安凤阁,充分说明他是主谋之一。”他还认为将两位女兵送给土匪的坏道是他出的,警察局长是地头蛇。
“送给土匪不仅是迫害吧?”
“文清的疑问有道理,仅仅是为让土匪迫害,我们把敌人想得太简单了。”康国志说,他分析形势, 日本鬼子投降,国民党军队占领了东北很多城镇,他们要与我们争夺政权,守卫城市。三江是战略要地,既有敌伪政权的人员,又有无数土匪,敌人可能利用他们,收编、拉拢……送我们的女兵给土匪,大概出于此目的, "113团可能勾结三江地面的土匪,破坏我们建立根据地……”
大家赞同侦察处长的分析,历史上东北军收编过胡子, 日本人收编过,113团也搞收编。 日本人最阴险,收编胡子以毒攻毒,用胡子去打胡子,用胡子去打抗联。朱汉臣说: "113团学日本鬼子,利用胡子破坏我们建立根据地,杀害我们的工作队员。”
“应该如此。”康国志说。
投诚、招安是土匪主要活动之一,塔子间称靠窑,军队收降则称降大杆子。三江境内有莽苍的白狼山,有广裹西大荒,适合藏身,于是拉杆子、起局,历史上出现杂七杂八的队伍,花膀子队、大排、红枪会、天地会、山林队、胡子……现在主要剩下土匪,著名的有几大f#, 113团利用的应是这几个络子。小的M子兵、警看不上眼,也不可能在他们的身上下功夫。
“经常在县城附近活动的是哪几股土匪?”康国志问。
“较大的络子,有旋风、黑孩子……十里香村袁老板主要跟这个络子来往。”朱汉臣说。
“敌人会不会拉拢旋风缮子?”
“有可能,大柜旋风在匪行有些名气。”朱汉臣说,“还有黑孩子,他的马队也比较强大。”
假若旋风、黑孩子络子被113团说降,女兵就可能分送给这两fir土匪的大柜。做压寨夫人,做……他们不敢往下想。
“最好搞清楚旋风和黑孩子塔子的藏身位置,我们去侦察。”康国志说。
“过去是这样,黑孩子络子老巢在白狼山,他们常年待在那里,旋风则在西大荒。估计黑孩子给子还在原地方,西大荒大部分地区属于我们的根据地,旋风络子可能离开草原来到敌后,进白狼山也说不定,后者在县城附近活动。”朱汉臣说,“找到黑孩子不难,他络子的人经常进城来,落脚地点就在十里香村。”
“我盯住,如发现黑孩子络子的人,”常文清说,他住在十里香村,时时刻刻注意去那里的陌生人,“我就跟踪他,找到匪巢。”
相比较康国志的任务难度大一些,警察局长私密地走,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行踪,包括他们局内部的人也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有可能做东北人民自治军侦察员想知道的事。
“一定找到他!”康国志暗下决心。
狗驮子无声无息离开花柳店。袁老板从外地回来,就问了问伙计:“他人呢?”
“没影)L了,也没看见他出去。”伙计答道。
人没在,又没人看见他出去,只能一种解释,夜晚偷着跑出去,还能去干什么,赌钱。狗驮子在袁老板的心里分量很轻,如一片羽毛。走就走,八成去赌。
袁老板准备介绍狗驮子去当胡子,是逼出来的想法,他不想管他的臭事,十几年里他都是这个态度,冷漠与亲情无关。本来就很远的亲戚,说不算亲戚也行,媳妇活着的时候,每次表弟来,他都有几百个理由不朝他的面,说不上几句话,就别说办什么事情。她倒是热心肠给他吃给他喝。狗驮子走了,袁老板就说:
“再来,你别搭理他。”
“你的亲戚还是我的亲戚呀!管你叫表哥,还是管我叫?”她反问道。
“搭理他没用,穷哈拉子(有钱人对穷苦人的蔑称)!”袁老板说。
“再穷也是你的亲戚!”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他输耍不成人,穷极讹赖你搭汕不起。”袁 老板说。
丈夫绝情妻子心善,狗驮子来了还是热心当亲戚待承,没差事 儿。袁老板的媳妇近年接触面肥发起酵来,她成了一个雪白的大馒 头。肥说不上美,男人感觉到暄,也不算不舒服。
一个从大山缝走出来的男人看上她,长年累月睡卧石头,暄软就 是极大享受。从山上下来就看上店老板的女人,但是毕竟年年来这 里,不能不考虑到友谊,说:
“袁老板,给我找个草儿(女人)。”
“听说你要来,人早给你物色几个,是要才大兴(妇人)还是尖 果(小美女)?”袁老板尽量叫胡子大柜满意,他清楚跟自己说话的人 是谁,大当家的黑孩子,人年纪不大,却是个老牌土匪,岂敢得罪, “你喜欢哪样的我去找来。”
“模样说得过去就行,女人上炕吹灯都一样。”黑孩子说,“肉多 一点儿的。”
袁老板找来一个女人,次日黑孩子说:“重找一个。”
“咋地?”
“格挺!摸着全是骨头。”
袁老板找来第二个女人,结果还是同前一个女人一样,黑孩子说 路挺、摒脸!接连三四个,胡子大柜都说瘦。他浅声问:
“要个啥样的呢?”
“啥样,最低得像你媳妇那身板的。”
黑孩子说出标准来,亮子里找自己女人这样胖的还真难,不是没 有,人家是良家妇女不肯来花柳店。
“袁老板,你别让我断顿啊!”黑孩子催促道。
袁老板马不停蹄地寻找,两手空空地回来,他说:“街上我找遍
了,没有相当的。”
“我的事你咋不上心啊!”黑孩子现出不满的神色道。
爹的话可不听,土匪大当家的话必须听。惧怕加利益,土匪杀人如麻谁不怕呀?黑孩子络子给十里香村带来丰厚的利润,他们劫掠的大批财物,通过袁老板销赃,赚得比糕点铺、客栈加起来多。金钱什么都能战胜,灵魂也可俘获。
“你这儿不行,明年我不住十里香村了。”黑孩子威胁道。
袁老板愁了两天,媳妇问:“阎王爷来取(读音qiu)你来了?”
“活阎王爷……”袁老板和盘托出,丝毫没保留道出事情的经过,“冲姑子要孩子吗,哪儿弄那么胖的女人呀!”
“不搭理他。”
“瞎毗!”袁老板敢朝自己女人发火,“得罪他咱和他们络子的买卖泡汤不说,小命也难保。”
女人德下大馒头一样的大腿,说:“要不的我过去救救急。”
“唉!”袁老板叹气,他装得很像,昨晚就想到身边雪白的大馒头,未等自己开口她先说了,正中下怀,他却假惺惺道,“割我的肉么!我怎么舍得你呀!”
“舍不得,我不去。”
“其实去去也行。”袁老板怕她改变主意,急忙说。
女人望眼丈夫决定去了,心里有个疑虑道:“我可比他大十几岁,能相中我吗?"
袁老板清楚,女人不清楚,黑孩子二十出头,情趣隔路,他专门跟比自己大许多的女人……他糙话道:
“他得意大娘们。”
雪白的大馒头一肚子藐视,全是对着男人的,丈夫包括在内,男人对女人就是只癫皮狗!
土匪大柜黑孩子得到一只雪白的大馒头,吃得特香。胡子跟店老板的关系巩固,并加深一层。身为络子大柜,黑孩子一年中只撂管的时候来,绪子存在一刻,他一刻不能离开。撂管不是随意,在青纱帐倒下的冬天。想女人也要忍着,没有这样的抑制力,也当不了匪首。
狗驮子告密事发突然,袁老板如此认为,却不知表弟的生财之道是他指引。出事跑到他家来,心里烦的人求到头上,恻隐之心决定帮助他。暂时在三江县城内应该说安全,113团驻守亮子里,兵警不公开保护告密者,轻易没人敢动他,躲在老虎身旁即使是只老鼠,未必有人敢喊打,不然狐假虎威成语就不存在了。但毕竟暂时,如果有一天113团开走了,再来个114, 115团都不会管他,再往坏想来了东北人民自治军,恐怕就完球(完蛋)。想不出个万全之策还是袁老板吗?
当胡子!袁老板想出这么个辙来,正好跟黑孩子络子能说上话。同狗驮子一说便同意了,接下来叫他等待。给子时常有人来,多是那个叫二先生的花舌子来十里香村。
花舌子一词字面不难理解,能说会道嘴巧的人称花舌子,如果说是一种职业,很多人难以置信。这是一个什么职业?在土匪和被绑票的家属之间传信儿的人。
“花屎蛋!”袁老板骂了一句,他骂表弟是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花屎蛋,有失偏颇,骂他耍钱鬼不冤,反正人没影儿了,省得为他的事儿操心。
[1]五不准:不准走猪驴前面横走过的路;不准进猫月子女人屋里;不准抢穷人的东 西;不准吃办喜事家的饭菜;不准**女人.七不抢:娶媳妇送姑娘的不抢;出葬起坟的 不抢;渡口摆船的不抢;走屯行医的不抢;和尚尼姑不抢;窑子棺材铺不抢;娜寡跑腿的不抢。八不夺:锡锅锡缸的不夺;大车店不夺;跳大神的不夺;要饭花子不夺;摇卦算命 的不夺;邮差不夺;耍钱赌博的不夺;挑担货郎子不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