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节能灯下，四个人的神经不约而同地绷紧，风圈（即圈风，每局圈数的标志。第一圈为东风圈，第二圈为南风圈，第三圈为西风圈，第四圈为北风圈。每圈分四次庄，以北风为例：北风东、北风南、北风西、北风北。）北风北，这是今晚最后一把牌，输赢在此一举。年龄上为两老年、两中年，老的是六指、尹占海，中年一个叫大宝子，一个叫胖子。
北风圈大宝子起东，他出牌：“彩电（白板）！”
胖子在大宝子下家，跟出牌：“钢丝床（八条）！”
尹占海在胖子下家，出牌：“穿马褂的（东风）！”
到了六指出牌：“绿帽子（发财）！”
对牌的称呼上分出是两代人，中年赌徒使用的是现代词汇，两位老者则旧时代特征明显。如今有彩电、钢丝床，哪里还见得到长袍马褂？注意他们使用的术语，老的则是什么武大郎卖烧饼、姐妹花不求人；中年则是东风吹战鼓擂、妻子不和背靠背。
四个人中，尹占海心里也在划分，六指和大宝子是一伙，尽管他们装作不认识，还是给尹占海看出来。胖子自己一伙，今晚赢的就是他，带来三十万，前三圈输掉了二十二万，最后的八万尹占海推测也将被大宝子赢去。今晚是大宝子赢，胖子嘟哝自己牌不兴，却没看到其中的玄机。尹占海看到了，他就是奔这个来的。疑问来了，尹占海不就是一个薄铁匠吗？那是他这几十年的身份，往前追溯，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是三江著名的千王花兴平的徒弟。千王收了两个徒弟，师徒三人最显著的特征是六指，六指师傅向六指徒弟传授抽老千牌术。学得最好的是尹占海，另一个徒弟董环生则不如尹占海灵犀。花兴平有一次赢了木材商全部财产，导致木材商一家十三口人喝耗子药自杀，惨剧令千王震撼，促使他翻然惊醒，决定洗手不干，再不抽老千坑害人。花兴平独创六指千术，他当着徒弟面剁去大拇指旁边至关重要的第六根指头，以表金盆洗手。尹占海学师傅剁去六指，董环生却没剁，离开三江去向不明。几十年后，得知赢去童志林蛙场的人六指，他想到一定是董环生，发誓找到他……于是就有今晚这场意味深长的赌博。前三圈中，六指抽了老千，手法称“送子观音”，致使胖子输了钱。尹占海不动声色，判断六指还要继续做鬼，因为胖子还有八万赌资，于是不露声色看六指表演，选择最佳时刻揭发他。
“烟枪（七饼）！”
“四菜一汤（五饼）！”
“坐台小姐（幺鸡）！”
“六娘奶鼓多高（六万）！”
牌走了几圈，大宝子上听，他将手放在桌子上，做个他需要那张牌的手势，向六指要。六指领会，从自己的牌里取出一张牌藏在手里，准备利用上牌的机会将牌给大宝子，就在他手伸出码牌的瞬间，被尹占海死死抓住。
“你、你干什么？”董环生神色顿变，血色正在退去。
“哦，龙头凤尾？耍得不精啊！”尹占海讽刺道。
六指手开始颤抖，想抽回作弊的右手，薄铁匠的手钳子一样紧紧夹住它，极力使手心不翻过来，翻过来就露馅儿。
“你怎么要这么一张牌？”尹占海扫眼大宝子，讥讽道，“这麻脸（九饼）不怎么俊呦！”麻将歌词：麻归麻，麻得俏！说的就是九饼这张牌。
大宝惶然望着六指，胖子慢慢攥紧拳头，如果有人抽老千，他要用拳头说话，以前他参加过三江地区拳王争霸赛，获得第二名。
“你是谁？”六指问。
“董环生，你应该认识我！”尹占海发力，强迫六指的手翻过来，一张麻将牌攥在手心，正是九饼。
“狗日的，你抽老千。”
胖子怒火霍然燃烧，他出拳直向六指的鼻子，喀嚓，很响的软骨断碎的声音，六指一面墙似的轰然倒下。胖子还要继续教训，被尹占海拦住：“牌桌上有牌桌上的规矩，他是个爷们就会按照规矩，自我了断！”
胖子手停了嘴没停，说：“揍扁你，让你抽老千。”
六指慢慢爬起来，重新坐到桌子前，凝视尹占海。只见尹占海拿出一把水果刀放到六指面前，什么都没说。
叫董环生的人拿起刀，砍向自己大拇指旁那根手指……警察闯进来，带走几名参赌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