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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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辛和索菲娅并驾齐驱,走进荒原。

“过了那道坨子,就是敖力卜屯。”索菲娅说。

一道沙丘横在面前。

“你回家看看吗?索菲娅。”卢辛问。

“家?”索菲娅对这个字眼很陌生。

路上,卢辛听她讲敖力卜小屯,讲她的家,讲那次绑票。怎么临近家门,她又这种态度,为什么呀?

“不回家看望你父母亲?”

“父亲,父亲,父亲……”索菲娅说了一串这个词,口气上说只是作为一个词,和随便的树木、天气没意义区别。

卢辛进入中国东北不算晚,当骑兵作战到落草为寇也有十多年,但关东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所知也就是皮毛。同是俄罗斯人,索菲娅就比卢辛知道的多。

索菲娅三岁时被放牛的叶老憨从俄人的铁路旁拣回来,作为女儿扶养。敖力卜小屯干打垒土屋里,近二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叶家人知道,尤其是夜晚发生的事,属绝对隐私更不被外人知晓。

“老牲口,驴!”叶老憨媳妇那副公鸭嗓,第一次向村人喊叫,没人在意。打仗没好手,骂人没好口,两口子打架什么赶劲说什么嘛!

当人被骂成驴,就有两种情况:该人倔强,皮气暴躁涵养差尥蹶子;另一层意思,就触及了伦理道德。屯人知道,许多动物都不肯**的。敖力卜小屯的历史上发生过儿马(未阉的公马)咬死人事件,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叶老憨的老叔叶罗圈。他的名字有来历,只要看胯部下面的几何图形,就知道绰号恰如其分了。

“你倒没差枝秧,驴根儿!”叶老憨媳妇公鸭嗓又叫唤一次,这次找到了根据。

叶老憨的老叔打了一辈子光棍,眼睛见女人像饿狼似的红眼,好吃懒做的,穷得腚毛净光哪个女人肯嫁他。沾不着女人边儿的男人心更邪,闲饥难忍的叶罗圈,搞了一场恶作剧导致自己丧命,还遭全屯人唾骂。

“断子绝孙的叶罗圈!”

“叶罗圈缺八辈子德的。”

叶罗圈肠子花花着呢!瞧他干出件违背畜伦的缺德事——拉儿马配母亲的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知道马是不肯做这件**事情的,叶罗圈比马有心眼。他使用障眼法:给儿马戴上厚厚的蒙眼。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一团,儿马只感觉有一母马在面前,本能使它完成了公马应做的事。

叶罗圈乐得忘形,没去管那匹儿马。

儿马完事没走,戴着蒙眼和母马亲近。它的嘴巴接近母马嘴唇,闻到稔熟的气味,意识到什么,顿然暴怒,三下两下甩掉蒙眼。望见是自己的母亲,强烈的愧疚使它做出了在场人目瞪口呆的事:它突张开大嘴,只有狼伤害它的亲人时才张开的大嘴,一口咬掉叶罗圈的头颅。

噗!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天妈呀,儿马叼着叶罗圈的脑袋,就像叼一个大萝卜。”目击者后来回忆说。

叶罗圈死后,儿马遭主人严厉惩罚,被阉——挤出两只大卵,变成骟马。叶老憨为解恨,把儿马的卵子炒了青椒下酒。

这个故事一直传到今天,当年老叔做的损事,在叶老憨身上演绎出另个故事,比叶罗圈更缺德的事。

“不能吧?有名的叶老憨……”屯人摇头,不信。

“老实人蛊毒心,蔫巴坏!”叶老憨媳妇说,“蛤蟆没毛随根儿!”

关东的冬夜总是很长,连二炕上的男女总得做点事来打发漫漫长夜。叶老憨爬到一堆肉上面。

“下去!”媳妇撵他。

叶老憨赖在肉上。

“索菲娅没睡呢!闺女大了,你得避着点……”媳妇说。

叶老憨故意这样做,并非粗心大意,他对养女的邪念与索菲娅局部成长有关,旧时代北方的女孩子12岁是颗青青豆荚,未来必然发展的局部隐隐约约的隆起,到了十四五岁才是豆蔻。索菲娅身体提前进入诱人时代,心里只不过是萌动时期,因此对养父**裸的目光和**猥的动作,尚不明白其意。

叶老憨见挑逗没多大效果,专心磨眼想出坏主意,故意让索菲娅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相信猫没馋鱼是猫没见到鱼,见啦吃啦它才知道腥味儿好。

媳妇阻止了他的恶行,威胁说:“你再胡来,我不让你沾边。”

威胁对叶老憨很有效果,他收敛了些。他戒得了饭可戒不得了女人,一天不沾女人他死的心都有。

豆蔻破季迅速成熟,大豆即要摇铃。

叶老憨某种愿望不可遏制,他要吃那熟了的豆子。一铺通天大炕上睡,炕头上他们继续着一件不疲的事,形象化一点说,一盘石磨,上下两片磨盘组合旋转。上面的心不全在下面的身上,他目光瞟向炕梢。

媳妇万没想到,黑暗中,或者旋转中叶老憨伸出脚,踹醒索菲娅。

索菲娅接受性启蒙教育正是关东通天大炕上,示范表演的老师正是养父母,她初闻到了腥风臊雨味儿。

她发现养父磨盘在自己的身上时,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养母去外屯走亲戚,晚饭养父做了手脚,她吃下就想睡觉,馏透黏豆包似地软瘫在炕上。

第一次就像豆荚炸开了,单从女人的角度上讲,豆荚炸开终究让一个男人炸开,倘若叶老憨不是养父,这件事算是自然而然的。

索菲娅记住那个夜晚她16岁,被养母在菜地发现的那个中午是18岁。两年的时间里,具体说哪一次是养父强迫,哪一次是她半推半就,哪一次是她的主动,像荒原遥远的地平线一样天地模糊。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人登门,叶老憨给挡在门外。她悄悄爱上一个吴大舌头的马弁,叶老憨硬是给别黄喽。

“老叫驴(公驴)!你总不能把着闺女一辈子。”媳妇恨骂道。

索菲娅感谢胡子绑票,叶老憨不敢和土匪玩横的。三千元大洋他出不起,心爱之物被强人夺走了,他哭了一场:“完啦,养活孩子叫猫叼去了,白大白!”

卢辛和索菲娅已登上沙坨顶,敖力卜屯就在脚下。

“进屯吗?”卢辛问。

“瞅一眼我家的房子就行啦。”索菲娅说。

叶家的房子普通在几所农舍之中,没什么特别的。踅在屋顶上的玉米还在,在那上面有一道月夜的例式:叶老憨+爹=男人。

“爹,这是房顶啊!”索菲娅羞涩地说。

“离天近,有什么不好?”叶老憨厚颜道:“牛郎和织女还不是在天上做那事。”

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硬让一个**的牛倌给亵渎了。

“我们走吧!”她说。

触目伤心,索菲娅眼里噙着泪水。

走出去很远,索菲娅说:“我倒是该看看我娘,她对我很好。”

“那我们回去吧!”卢辛说。

“不,等那个人死了再说。”

卢辛听到恨在她心房里飞翔的声音。

“我对娘伤害很深,她非但没怪罪我,更同情我关怀我。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好母亲啊!”索菲娅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