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盘腿坐在炕里边,下颏差不多抵在泥土窗户台上,被日光融化的窗霜,噼叭噼叭地往下摔。韩把头背靠着间壁墙,抽旱烟。
“我和林田数马睡了三年多……”
索菲娅实在想说出那件事,刚一开口,韩把头阻止她说下去,他说:“你卧薪尝胆为复仇,我理解。”
“我该杀了他。”索菲娅说。
还是索菲娅和韩把头在一起时候,他向她讲了狩猎队去杀卢辛的起根发苗,索菲娅发誓杀掉林田数马。
“我以为砸死了他。”索菲娅说。
计划杀死林田数马的前几天,索菲娅思考用什么武器才能致林田数马于死地。在不使他有一点察觉的前提下,一下弄死他。
一、叫玉米去买老鼠药,下毒。
二、和他**累疲惫他,用他的军刀刺死他。
三、用坚硬的东西砸死他。
最后决定使用铜蜡台,它就摆在床边,伸手随便就可操起来,他们经常挪动蜡台,林田数马有个看的癖,他时不时地叫她把蜡台递给他,索菲娅躺在里侧,离放蜡台的地方近。
林田数马参加镇上一商贾的宴请,喝酒常使他渴望女人,索菲娅利用这一最佳时机。
索菲娅清楚耗尽林田数马每一丝力气对自己的重要性,要实施的计划需要林田数马无束鸡之力才完美。
林田数马的欲火被索菲娅煽得燃烧异常,到最后他变成灰烬,轻飘飘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索菲娅挥铜蜡台砸向灰烬……
没想到死灰复燃,林田数马活过来。他没死对索菲娅意味着什么,将有人日夜追杀她。
“你得躲起来。”韩把头说。
躲过一次追杀,还有二次、三次的追杀,林田数马绝不放过伤害他的人。
“如今的满洲国是日本人的天下,”索菲娅说,“我能躲到哪里去呀?”
“今冬先藏在狩猎队,明年开春逃回俄罗斯去。”韩把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狩猎队人多嘴杂,万一……”
“弟兄们绝对忠心耿耿。”韩把头说。
打算明年开春逃走,韩把头给索菲娅画了张草图,从哪儿走到哪儿再到哪儿,从国境线哪一薄弱处偷越过去,他都对索菲娅说清楚。
“过去你一定沿此路线走过。”索菲娅说。
“是,不止一次。”
韩把头到俄罗斯贩运过狼皮,或以物易物换过东西,狩猎队的装备大多出自俄罗斯。
“可是我不能走。”她说。
“为什么?”
“根儿还没有找到,没找到他我不走。”她坚决地说。
客观地说找到根儿又能怎样,从小就在狼群里,会说狼语而不会说人话,生活习性都是一只狼。
“他恐怕认不出你。”韩把头说。
索菲娅想过这个问题,见了根儿也未必认她这个娘啊!尽管如此,她没减弱想见到失散多年儿子的愿望。
“找到他,一定找到他!”她说。
索菲娅转回身,坐近韩把头的身边,从他嘴里拔下已经抽透烟的烟袋杆,在炕沿上磕去残灰。
“我给你装袋烟。”她说。
韩把头从腰间摘取皮烟口袋,递给索菲娅。
她手捧着烟口袋,看了看:“你还用着它?”
“你给我缝制的嘛。”
这个用狼卵皮缝制的烟口袋,韩把头十分珍爱,狼卵皮材料并不希奇,索菲娅把一个故事的伏笔缝在里边了,所以他们再相见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只公狼很大吧?”索菲娅将烟袋锅探进烟口袋,狼卵生命起来,鲜活地跳动。
“喔,很大。”
“像你。”索菲娅说。
“什么?”
索菲娅举了举手中狼卵皮烟口袋。
“你喜欢。”
他们打闹起来,满炕滚,火炕很长,从炕头滚到炕梢,索菲娅没剩下几件衣物,差不多都露出来了。
“别着急,你去把门插上。”她说。
“插着呢!”他说。
为了以下的故事进行得更从容不迫,我们都到院子里去回避一下,走进院子,三个陌生人迎面走来。
“韩把头的在吗?”曹长江岛用不流利的中国话问。
老姚赶忙上前:“太君,请先到屋里坐。”
“他人呢?”曹长江岛狐疑地望着一扇窗户。
“太君找我们老把头,太君,我去给你们叫他!”老姚提高嗓门,满院子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曹长江岛搡了一把老姚,向他怀疑的那扇窗子跑去,一刺刀挑开窗户纸,然后往里看。
韩把头独自一个人从炕上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个哈欠。
“你的一个人?”曹长江岛站在窗户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