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太君送贺联啊!”破头拿出事先写好的祝词,上面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给我吧!”锁匠说。破头缩回手,掏出竹板,旁若无人地唱起喜歌: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四世同堂全家乐,百岁过后更年轻。锁匠仍然拦住去路,破头不能硬闯,那样容易暴露意图,他回到厨房,遇到厨师正切肉,顺便讨要:这块肉,切得好,五花三层把菜炒。回家炒上一大盘,全家大小拉拉馋。傻子就像过了年。麻烦师傅再回手,姬再给切一块我就走。厨师说:“你还没有个完哪?”
不是傻子癞皮缠,盼个好日子得多少天!我吃最后这块肉,师傅你儿女满堂多福寿。破头得到一块肉,锁匠始终眼盯着他,今天很难到后院去,等待时机吧。另一个花子数莲花落:打竹板,响连环,迈步来到了厨房前。厨房里面留神看,万勺齐响忙得欢。大师傅切的是筛子块,二师傅切的是柳叶尖。筛子块来装大碗,柳叶尖来装拼盘。煎炒蒸炸菜做好,说声开席就往上端。吃口菜来菜味儿美,吃口汤来汤味儿鲜。菜味好来汤味儿鲜,傻子给师傅把名传。把名传,把名传,传到湖广和四川。四川有个关王庙,庙前立着大旗杆。年年都唱对台戏,抱能怎么样啊!黄杆子的内心比瞎男人痛苦百倍’两人同为一个女人’但痛苦的角度不同’花子王不能说出来’他只能以积极治疗瞎男人的病,和对郭记马具铺掌柜疯狂报复的方⑽法’来惦记芳翠。今年是跑马上刀山。男的耍的是朝天凳,女的玩了个燈瓷坛。朝天凳,蹬瓷坛,看热闹的叫好声震天……“没头了呢!”郭发宝生气,他不想施舍,叫来看家护院的人,“你们把要饭的轰出去,不走,就揍!”“慢!”柳秘书拦住打手,对郭发宝说,“明天正日子啦,别在卡裉儿时刻捅脓包。”
“黑上我啦,昨天要,今天要,说不定明天还来要!”郭发宝唠叨道。“瞧这架势,明天还有花子来。”
柳秘书劝道,“为老太太消停过生日,你忍忍吧,给他们钱吧!”郭发宝咬了一阵牙,对打手们说:“你们都下去吧!看好院子。”
“是,掌柜。”
打手们离开。“太气人啦,眼珠子都叫他们气冒啦!”郭发宝叹口气,嘟嘟嚷囔,他心里埋怨柳秘书,嘴没说出来,表哥让他保证,绝对听柳秘书指挥他答应了,因此有气忍着憋着。“明天客人多,那个女人安置好,别节外生枝。”
柳秘书说。“不会,她近日听摆弄。”
郭发宝说。一天,芳翠问:“你真想娶我?”
“是啊,没见我对你那么好。”
“好。”
芳翠决定从现在起嘴甜,逃出魔掌乖巧、温顺是一种策略,这样才能使魔鬼放松警惕,“我觉出来了,你疼我……”“跟你睡了,不枉做回男人。”
“我有那么好?”
“当然,”郭发宝说,“你身上长了爱人肉。”
“是吗!”芳翠娇滴道,使出浑身解数演戏,使他骨肉发酥不成个儿,“你打算啥时娶我呀?”
郭发宝说等给母亲做完大寿,就张罗娶她。人都到这份堆了,还会有外意吗。“别大意,大意不得。”
柳秘书不易给假象迷惑住,头脑清醒,说,“戏子会演戏,戏子都能说会道。”
郭发宝的确大意了,答应了她昨晚提出的要求,白天让她到院子里走走,来了几个月,没出过屋子。为明天操办酒席,院子里人很多,乱马营花,芳翠走出屋子,在后院溜达,一个打手跟着她。“我上趟外头(厕所)!”芳翠说,厕所修在后院,借机越后墙逃跑,她说,“你跟我去吧,看着我别搁二[1]上跑喽。”
打手说不用,你去吧。芳翠进厕所,锁匠走过来,问打手:“人呢?”
“去茅坑了。”
锁匠朝厕所走去,正遇到翠芳爬墙,锁匠说:“料到你要跑,下来吧,你跑不掉。”
“你晚来一会儿……”芳翠说。锁匠阴阴地笑,说:“即使你跳过墙去也照样逃不脱,你太小瞧我了,墙外埋伏了人。”
锁匠走到前院,对郭发宝耳旁嘀咕一阵。“嗯?”
郭发宝惊怔。柳秘书一旁猜出来,说:“没错吧。”
“捆上,”郭发宝对锁匠说,“捆牢绑!”锁匠走后,柳秘书说明天最关键:“放个准成的地方,她跑出去可不是你失去一个女人那样简单,我们的局她给搅了……”“嗨,她没机会。”
郭发宝有把握地说,“把她关在地窖里。”
富贵堂高高挂起两盡纱灯,过年挂的东西,不年不节的挂起来,红堂堂地照亮院子。掌柜屋子没点灯,灯笼的光透进窗户,摇曳的红色光中可见炕上盘腿大坐两个人,每人面前闪烁通红的火亮,两人在抽烟,一个抽红烟,一个抽青烟。[2]“大喜呀,明天事完了,我们杀口猪。”
能怎么样啊!黄杆子的内心比瞎男人痛苦百倍’两人同为一个女人’但痛苦的角度不―同,花子王不能说出来,他只能以积极治疗瞎男人的病,和对郭记马具铺掌柜疯狂报复的方&法,来惦记芳翠。
一个人说。“十几年里,我一直想你。”
另一个人说。炕上的两个男人一个是黄杆子,一个是麻脸男人。今天黄杆子给人抬进一间屋子,令伺候他的人出去,屋子剩下麻脸男人,掌柜傍眉愣眼地望着麻脸男人。“我来找你。”
麻脸男人说。“你是谁呀?”
黄杆子在相装(观察),他的长相太像一个人,生死友谊的一个人,十几年前分手再也没见到他。麻脸男人拿过包袱打开,一双牛皮軏鞯展现在面前,黄杆子眼前一亮,说声:“真是你呀,南来好大哥!”“是我呀,兄弟!”麻脸男人惊喜,上前搂住黄杆子的肩,南来好激动不巳,“兄弟,兄弟哦!”两个男人拥抱一会儿,一时难回到常态,相互凝望,寻找十几年前的面容,都变化很大,南来好感到十几年对方是秋色,像一座自然变色的秋山。黄杆子的感觉不同了,他的脸原来不是这样的,没出过天花呀,他问:“大哥,你的脸?”
“噢,用豆子烫的。”
关东有一种改变自己面容的土法,将炒热的黄豆倒在脸上,一张脸破坏啦,变成了麻子。可以想象发明者是为躲避追杀,毁容让你认不出他来,土匪多采用此法。“穿上你的鞋……”南来好没说你救出我后,他说,“我钻进白狼山,找到我的弟兄们,带他们去了南山里,跟抗联打了多年小日本,杨(靖湖宇)司令殉国,我带几十人回三江来,队伍藏在白狼山。”
“你现在是抗联游击队,回来……”黄杆子说。“打小鬼子!”南来好讲他加入抗联的经过,如今回到白狼山,坚持抗日。“凭你们几十杆枪,能打垮日本鬼子?他们还有汉奸走狗帮虎吃食!”“我们有三宝,有了三宝,咱啥也不怕。”
他说。“三宝?”
南来好给花子王念叨一首歌摇:长白山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抗联战士有三宝,歪把子、大盖、小钢炮。杨司令有三宝,群众、枪杆、党领导。长白山下这么多宝,打得小鬼子垮台了。“噢!”黄杆子似懂非懂,问,“从哪儿下筑。”
“打折狗腿,然后找机会打小鬼子。”
南来好说,“我们先把仇报喽!”报仇,这个词在南来好心里埋藏了多少年,但是一天也没枯萎。他问:“陶奎元还当警察局长?”
“他死啦。”
黄杆子讲了去年冬天月亮泡子发生的事,“一个宪兵队、一个警察大队,宪兵队长、警察局长、还有课长、科长,都被一勺烩啦!”“解气,解气!”南来好大喊痛快,他说,“章飞腾当县长,也是日本人一条狗,陶奎元死啦就收拾他。兄弟,这些年他对你……”“一直在追查,到今个儿也没停止。”
黄杆子终于遇到可倾诉的人,他说,“我的铜钱护身符丢在现场,被章飞腾拾到,现在他的手里,一年多能怎么样啊!黄杆子的内心比瞎男人痛苦百倍’两人同为一个女人’但痛苫的角度不同,花子王不能说出来’他只能以积极治疗瞎男人的病’和对郭记马具铺掌柜疯狂报复的方法’来惦记芳翠。来,他派人到富贵堂卧底、密査。”
“最近有什么行动吗?”
“有。”
黄杆子讲了送芳翠的瞎男人到花子房让代为看押,他说,“玩的啥鬼把戏还没弄清,我正琢磨呢!”“兄弟,我这次下山,”南来好说了下山真正的意图,“我来侦察,暗杀掉几个有影响的人物,震慑一下为小鬼子卖命的汉奸走狗。”
“要说罪大恶极,章飞腾是三江头号汉奸,应拿他开刀。”
黄杆子说。“我先摸清章飞腾的行踪……”“这件事计划好,不可轻举妄动。”
黄杆子说,他提议除掉章飞腾,但杀死一个县长并非小事,一点闪失都不能出,“章飞腾手下有保安队,背后还有日本人……整日躲在县府里,深居简出。”
“他没家没口?”
“家眷不在三江,听说在奉天购置房产,他只一个人在这里做官。”
黄杆子已经了解清楚,“闯入县府不容易,进他居住的后院就更不容易。”
“我好好摸摸情况……”南来好要亲自侦察清楚,再做决策,他说,“明天你们去马具铺,我也去,万一他们……”“大哥面孔生,引人注意,你还是呆在家里,”黄杆子将南来好留下,还有十几个瘸老病瞎的花子不能参加行动,一旦明天出什么不测,富贵堂也得有人照眼,“你帮我护院吧。”
“也中。”
南来好同意留下来。有带枪的南来好为自己看家护院,黄杆子心里踏实。“兄弟,”南来好才问到黄杆子的腿,“你的腿咋回事啊!”“大哥,听我告诉你……”黄杆子说出腿的秘密。第十八章恶搞比骂人更拙劣的行为花子大出殡,翻开富贵堂百年历史仅一两次,轻易不出此策。浩浩****的花子奔丧队伍,从富贵堂走出,把古镇弄得哀伤。曾在喷字行当吹鼓手的花子,吹着《柳河音》,还有几个花子打着钹和锣。掌柜黄杆子一身丧服,象征权力的窑鞭搭在肩上,他紧跟吱吱呀呀的勒勒车,尸首盖在七窟窿八眼儿的炕席下,标明死者性别的纸马也鼉立车笸箩内,后面的花子拼命嚎陶,还有的花子满街抛扔纸钱和阴币。灵道幡未到郭记马具铺,得知消息的郭发宝乱了手脚,客人还未到,表哥也没到,他变了调地喊叫:“锁匠!”“掌柜,怎么啦?”
锁匠急跑过来问。“操家伙(武器)!花子要闹事。”
“不能吧,他们活腻歪啦?”
锁匠不信花子敢来滋事,这是谁家呀?今天谁过大寿,县长的亲大姑,他说,“别慌掌柜,打狗棍比划不到哪儿去。”
“少喟啵(说),赶紧准备。”
郭发宝攮斥他,说,“打发人去县府找我哥,快把保安队派来。”
拉尸的勒勒车停在马具铺前,黄杆子被人抬过去,柳秘书绷着脸迎上来,身后两名掐着枪的保安队员,语气生硬地问:“黄掌柜,你们干什?”
“有人死了,要不葬可就臭啦。”
黄杆子说。“谁死啦?那个瞎子?”
柳秘书紧追问一句,事关一个计划的实施。“不是他。”
这时’章飞腾赶到,阻止了一个血腥故事的发生’另个故事衍生出来’他将表弟叫到一一旁训斥’做事怎么不过脑子’瞧瞧花子啥阵势’要大做大闹’你动武’等于捅了马蜂窝’怎么收场啊!柳秘书说死个人关郭家什么事,拉城东炼人炉,要不就拉城外山上埋喽。“你家没死过人吗?”
黄杆子问。柳秘书给花子王的问话顶得哏喽一声,半天没说出话来。“他一无寿衣,二无棺材,请东家掌柜发发慈悲……”黄杆子说得可怜,讨要棺材板钱。“滚犊子!”郭发宝走过来,他现在可不怕了,县保安队近二十人在院子里,还有五六名警察,加上自家的炮手,三十几杆枪吃素的啊,他说,“识相的麻溜滚,滚!”“哪里黄土都埋人,”黄杆子并不示弱,说,“我看你家门前风水挺好,就做坟茔地吧。”
“你敢?”
郭发宝号叫道。落子头看到掌柜使给他的眼色,指挥花子抬下尸体,停放在马具铺门面。“打井子!”黄杆子命花子就地挖坟坑。铁锹叮叮当当,伴着喇叭悲咽的《一条龙》、《四破》、《过江》曲子,拉开出殡序幕。“开枪,打死他们!”郭发宝拘拉暴跳疯喊,哗啦啦手下人推子弹入膛,“你们开枪啊!”这时,章飞腾赶到,阻止了一个血腥故事的发生,另个故事衍生出来,他将表弟叫到一旁训斥,“做事怎么不过脑子,瞧瞧花子啥阵势,要大做大闹,你动武,等于捅了马蜂窝,怎么收场啊!”“我妈过生日,他们……”郭发宝几分委屈。“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不管不顾。”
章飞腾责备他鲁莽行事,说,“准备大洋,打发他们乐呵走!”“这?”
“这什么?想消停办寿宴,你痛快掏钱。”
章飞腾见表弟不动,说,“你看看他们!”“过火!”黄杆子命令道。顷刻,扮打路鬼的花子,戴黑色且丑陋的鬼脸,手持钢叉在尸体旁手舞足蹈,并从熊熊燃烧的纸马、纸柜、纸的火堆中钻过。如此场面只有赫名显贵人家举行的隆重葬礼才有的,通常是在公墓或烂尸岗子进行,而现在却在郭家马具铺门前发丧死人。“上牌子[3]!”黄杆子命令道。王警尉用大神调哭韵唱:一进坟墓四面观,树木郎林遮满天。左边好像龙吸水,右边正是虎登山。头枕龙虎地,脚踩万层山。两边破开红砂土,当中卧上紫龙棺。卧棺卧到是龙头,晚生下辈出王侯。卧棺卧到是龙腰,晚生下辈出阁老。卧棺卧到是龙尾,青是棺来民旻水。光天化日,在“满洲国”委任的县长亲戚家门前出此等事情,章飞腾感到丢面子,必须赶紧结束花子的做闹,他忍辱求全,走到黄杆子面前,商量的口吻说:“黄掌柜,有话好说,入殓需多少钱说个数。”
“那好!”黄杆子就坡下驴,也让了步,提出要求,“此人不是本地人,阴间的路又比阳间路远,道岔野鬼拦路,时时需要答兑,至少得一百大洋,章飞腾进院,出院时将布包亲手递给黄杆子说:“拿去吧,一百块大洋。”
抱这时,章飞腾赶到,阻止了一个血腥故事的发生’另个故亊衍生出来’他将表弟叫到一旁训斥’做事怎么不过脑子"瞧瞧花子啥阵势,要大做大闹’你动武’等于捅了马蜂窝,“怎么收场啊!
黄杆子众人面前掂量下布包,垫在腿上打开取出两块撇给章飞腾,说:“说好一百块,多这两块我们不要!”县长让多包两块是试探黄杆子是否贪财,章飞腾没想太多,倒为他用手掂出大洋重量惊奇,围观的人说花子王神啦,手秤一样准。花子们扬长而去,章飞腾苍白的脸许久没透出血色。一条野鸡脖子长虫,爬向屋檐的麻雀窝引起一阵恐慌的叽喳。他掏枪朝蛇射击,一直打完一梭子子弹。“县长,”柳秘书走近,说,“那个瞎子没死,黄杆子请大夫治疗见好,瞧架势没头没脑。”
“哼!让他们再得瑟(抖搂)几天。”
章飞腾恶狠狠地说。酒肉味还在院子里飘**,一天没开的地窖盖突然打开,一个打手喝道:“出来,爬出来。”
芳翠费力爬上来。“走吧!”打手催促,“往里(左)走。”
“去哪儿?”
她觉出不是去郭掌柜房间,应向外(右)走才对。打手猥琐地目光看她,说:“去配锁。”
“配锁?”
芳翠惑然。“配锁!”打手还兴趣地说着。那天没跑出去,郭发宝翻了脸,小肠忌妒的他认为女人骗自己,耍戏自己,连软软的肚皮也是装出来的。“戏子有情?”
柳秘书说,“拿情拿景的,虚情假意你分得出来呀?”
郭发宝给事实教育了,没话说了,他跟烧火棍一起抽大烟,云南的妹子烧火棍如愿梳了头,夜间花瓣就没以前鲜艳了,颜色遭风刮沙打植物一样,灰呛呛地站在一边。“舒服吗?”
郭发宝酸酸地问。“舒服死啦!”烧火棍得意洋洋地说。“我给娘们耍啦。”
郭发宝说。“谦虚!”烧火棍的手停了停,说,“你是人核儿〔心眼多),谁耍得了你呀!”“老虎有打吨的时候!”郭发宝说自己走火人魔,给女人迷惑了,“放她出来溜达,竟然要逃走。”
烧火棍觉得往下他们的谈话不宜给第三个人听见,烧烟泡的少女碍眼,他抽回手,说:“你下去吧!”少女马上离开。“你的拴马桩没拴住她?”
烧火棍半开玩笑道。“拴住还说啥啦。”
郭发宝嘟囔道,“女人真是贱皮子,跟我有吃有喝,还想着那个没卵子的男人,啥想头啊!”“男女的事是一团乱麻穰子,谁能理出头绪来呀!”烧火棍指出道,“你以为她跑出去,只找那个瞎男人,错啦!我掏来底,她去找黄杆子。”
“找大筐头?”
“她离开花子房的头下晚,在掌柜屋子睡的。”
唔,明白了,郭发宝忽然明白什么,说:“我娘过生日,黄杆子抬着死人来闹,为了她。”
“没错!”烧火棍说你把花子得罪大了,要不然能下这样狠茬子?他说,“你喜庆他哭丧,操人咋操啊!”郭发宝生气,眼珠朝外冒,他说:“早知道这样,我不能刷他黄杆子的锅啊!脑映(恶心:)。”
烧火棍劝他别在乎那些,你拿她当块肥肉鼓捣(反复摆弄),怎么说你也得劲儿过。烧火棍说到正题儿:“你打算咋处理她?”
“架铁链子拴上,看她还跑不跑。”
这时,章飞腾赶到,阻止了一个血腥故事的发生,另个故事衍生出来’他将表弟叫到!旁训斥’做事怎么不过脑子’瞧瞧花子啥阵势,要大做大闹,你动武’等于捅了马蜂窝,怎么收场啊!“拴到啥时候?”
“唔……”郭发宝真没想过。烧火棍说花子王还会来闹,你的店铺将永无宁日。“你说黄杆子不死心,要干什么?”
郭发宝问。烧火棍笑笑,诙谐道:“跟你连桥啊![4]”“埋汰人!呸!”郭发宝装纯洁,吐几口,吐掉晦气,“我说嘴里有股酸菜、剩饭的脏性味儿。”
“郭掌柜,”烧火棍说,“你这马具铺墙也不高,院也不深,黄杆子手下可什么人都有哇。”
“你啥意思?有屁放!”烧火棍讲出柳秘书的意思,将芳翠带到县府大院去,那里有秘密监房,保安队比郭记看家护院的炮手看押人专业,更重要的是一个死套需要她这个喂子(诱傅),保密需要不能对郭发宝说详细,章县长不让对他说,说他嘴碟子一样浅,嘞嘞出去耽误事。“可也行。”
郭发宝松口道。“什么时候来带人?”
“三两天。”
烧火棍没坚持立即带人,柳秘书说越快越好,他朝**邪的地方想,郭发宝最后再碰碰那女人。他说:“不过你要快点儿。”
郭发宝要干什么,烧火棍大方向猜得对,是要在女人身上做什么,不过不是自己,笼络人心郭发宝行家里手,他叫来锁匠,问:“这段你没逛窑子吧?”
“嗯,手头不宽裕。”
锁匠承认得直白。“有多长时间?”
“七八天吧。”
郭发宝又问:“你的钥匙还好使?”
“当然。”
钥匙是他们之间打俚戏的特指词汇,掌柜管锁匠的某部件叫钥匙,锁匠认同他的说法。“钥匙老不用,还不上锈?”
“好不了,没办法。”
锁匠无可奈何的样子道。郭发宝先是启发式地逗适,然后说:“近日铺子里事儿很多,你很辛苦,本掌柜该好好犒劳你。锁匠,今晚你配锁吧,拿出你的本事,那把锁可结实,看你能不能打开。”
“我这把钥匙你知道,就是铜锁钢锁照样打开。”
打手将芳翠带到一个她陌生的房间,锁匠等在那里,他说:“你饿了吧,我先喂你点东西。”
说罢将她按倒,口喊着,“我给你开锁!”女人猫一样嗷嗷叫唤。鬼节[5]的前夜,三个筐头定下明天分两路去乡下,三江农民在这个日子拔麦子,蒸馒头,杀羊。农读云: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收成。今年也算风调雨顺,秋后收成准可以。花子每年在种地的人看到丰收年景的时候下乡讨粮,一般都满载而归。分工还是由落子头龙虱子带一队,帮落子王警尉带一队,分头下去。“我们大闹了郭家,他们会不会找茬报复啊!”王警尉担心地说,“以防不测挑几个硬实的人留下,要不的我留下。”
“你去吧。”
黄杆子说。花子房掌柜也想到了这一点,几天来没什么动静,报复是肯定的,时间、方式难以确定,鬼节绝不能错过,带队的筐头很关键,讨多讨少全在他的指挥。“日本鬼子把屯子都并了,修了人圈[6]义有警察把门,外来人进去要费事。”
黄杆子说。
歌谣云:“满洲国”事真新鲜,并村集户砌土圈。扒掉民房无其数,砍掉树木有几万。这时,章飞腾赶到,阻止了一个血腥故事的发生’另个故事衍生出来’他将表弟叫到一旁训斥’「做事怎么不过脑子’瞧瞧花子啥阵势,要大做大闹’你动武’等于捅了马蜂窝’怎么收场啊丨事实也如此,人圈是农民集中营,住在里边活动受限,你要外出都得报告,获部落长批准,亲戚串门得报户口,几十个花子进集中营,大概费的事小不了。“在家可要小心啊!”龙虱子也说。两个筐头,重要的是两位兄弟,他们的关心令花子王感动,他清楚目前的处境,章飞腾是轻易向谁服软的人吗?让服(忍让)的背后蕴含着更大的报复,何况那件旧事未了呢!总不能干等章飞腾来报复吧,花子房近百口人要吃饭,错过讨粮的佳机不成,他说:“不用掂心我,你们去吧,指望鬼节讨到麦子,过年包饺子呢!”两支队伍走了,富贵堂剩下七八个花子,南来好本打算动身回山里,见这情景决定晚回去几天。“大哥,赶紧回去吧,别误了大事。”
黄杆子说。山里来人找南来好,一支报号干枝梅[7]的山林队投靠他们,跟他们一起抗日,作为队长他必须回去。这里交代一下,杨靖宇司令牺牲后,南来好带他的队伍从南满回来,当初胡子起局在白狼山,这里的环境他熟悉,有利与日伪斗争。几十人在山里建了密营,队伍全称是:三江抗日游击队。身为队长的他亲自来亮子里侦察意义非同寻常,完全为一次行动做充分准备,打响第一枪很关键,大杀敌人威风,鼓舞士气,本来计划暗杀警察局长陶查元,他已经给人除掉,县长章飞腾列入刺杀目标……侦察顺利结束,他正要返回山里去。“富贵堂只剩下这么几个老幼病残,一旦有个事儿啥的咋办?”
南来好担心道。能动弹的花子都上阵外出讨要了,剩下的不能走不能撂的,谈不上抵挡什么,连照顾自己都有困难。南来好留下当然好,他有枪,真有不测,以一当十他能抵挡一阵子。虽如此,黄杆子极力劝走他,有队伍来投奔,作为队长他不在家怎么行?再说他来亮子里多天,摸清了章飞腾的活动规律,初步定七月下旬动手,需要回去带人过来,确保刺杀章飞腾成功。
“大哥你回去吧,那件事更重要。”
黄杆子说,他指暗杀县长这件事,“大烟要割浆了,日本鬼子和警察都忙着保护收大烟,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啊。”
“唉,我放心不下兄弟啊!”南来好说,那么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加之黄杆子力劝,他只好离开了,“那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哎。”
黄杆子答应。“如今兵荒马乱,官府黑暗,各行各业都难维持生计,你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南来好说,“富贵堂不缺少打狗棍、竹板、沙拉鸡,倒缺这个……”他伸出二拇指做了个扣动扳机的动作,接着说,“有它,才不被欺负啊。”
置枪?违背前人遗愿?老膙子临终嘱咐:要继承祖传衣钵,冻死饿死不做梁上君子,不落草为寇。乞千家恩赐,讨万家慈善,每人一根打狗棍足够了。黄杆子承认靠打狗棍无法对付章飞腾,更救不出芳翠。早年外县的一个花子王买枪买马当了胡匪。他说:“我不想让富贵堂的人沾枪的边儿……”“反正主意你拿,兄弟。”
南来好说。“还有一件事麻烦大哥。”
他让南来好带走瞎男人,经过精心治疗他基本恢复了健康,芳翠还在恶人手上,一时半会儿解救不出来,他呆在镇上很危险,“让他先在山里躲着,等救出他的女人,他们好一起走。”
“行,没问题。”
南来好说,他定在天不亮离开富贵堂。从花子房出来,几步道就进白狼山。黄杆子说:“用不着起那么大早,天大亮亮再走。”
“白狼山白天兵警设卡盘査,早点走躲开他们。”
南来好说,“叫他做好准备。”
“我去跟他说。”
黄杆子夜里来到瞎男人跟前,要对他说说安排。两人沉默些许时候,瞎男人忧伤地问:“还有希望吗?”
“我一定救她出来,你们一起走。”
黄杆子说。这时,章飞腾赶到’阻止了一个血腥故事的发生’另个故事衍生出来’他将表弟叫到一旁训斥’做事怎么不过脑子’瞧瞧花子啥阵势’要大做大闹’你动武’等于捅了马蜂窝’怎么收场啊!“她留下吧,”瞎男人真挚地说,“跟着我一个废人有什么用啊!”“你们是夫妻。”
“夫妻,”瞎男人凄凉地说,“夫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掌柜,你收留她吧,让她做个女人。”
做女人,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做女人,可是没有男人,女人自己做不了女人。瞎男人清楚自己没这个能力,心爱的女人让给别人,他内心的痛楚可想而知。让给花子房掌柜他情愿,人家对自己这么好,不然命早没啦。“就你身体状况没个人在身边咋行?你先在山里等着,救出她后去找你,然后你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