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房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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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轻蔑道。“捅狗牙的叫花子倒没那股尿儿,”柳秘书说,“黄杆子救出那个胡子大柜,倒可能拼死来救他。”

胡子大柜南来好没了踪影多年,不能突然从哪儿冒出来吧?县府高墙深院,纵然进得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关押大筐头的密室,这间密室的真正出口在县长办公室内,挪开一个立柜,才能见到一扇密门。黄杆子从刚进来的监房,偷偷转移到这里,是柳秘书和烧火棍两人夜里转移的,只他们三人知道。章飞腾说:“我觉得我们做的还不够彻底,像有屎没揩净。“柳秘书最能揣度县长的心思,抓黄杆子时大批花子不在场,他们去了乡下,其中有后患人物,落子头龙虱子对花子王忠心不二,县长担心他和自己结仇。还有王警尉,当过警察再当叫花子,还做了三筐头,掌柜被抓他能坐视不管?最关键的烧了他们的老窝,惹怒的不只一两个筐头,捅了脓包……县长忧虑的是这些。“因此要赶快处理掉脓塞子,”柳秘书把花子王视作脓塞子,“黄杆子消失了,花子们才彻底断了念想。”

“说得对,骨头摆在这儿,总要招狗。”

章飞腾问柳秘书审问进行得怎么样,“没听到他叫。”

在县长办公室能听见密室里的声音。“滚刀肉!”柳秘书遇到了难弹的主儿,他万没想到一个乞丐头如此难对付,给他用了刑,他竟一声不吭地挺着,钢条令人胆虚,“他死活不承认救过什么胡子大柜。”

“难道不是他?”

“肯定是他,只是让他供认不讳很难。”

柳秘书说,“干脆痛快根儿他算啦。”

章飞腾没立即表态,他不打算立即将黄杆子杀掉,为求证一件事,或者说为了一句誓言:一定抓住救出南来好的人!黄杆子自己不承认,他总觉得事情不完美,这不涉及给他定罪,杀掉一个人如同揪下一片树叶,供只抓走黄杆子一个人,目标明确’目的一目了然’肯定是章飞脚了。南来好回到密营,接收了投靠他们的干枝梅山林队,他准备近期带两名队员去亮子里,实行刺杀计划’章飞腾”提前动手抓了黄杆子’计划要重新做’或者说要修改某些细节。认不讳满足的是自己终于实现了誓言,表明我章飞腾没有做不成的事。他说:“我亲自审问他一次。”

“县长,”柳秘书阻止道,“让大筐头气您不值得。”

“我必须口对口,牙对牙地问他一次。”

章飞腾说。关东话中不吃麻花要这个劲儿,非要求证那个毫无意义事件的真实吗?章飞腾不仅仅如此,他耳闻富贵堂掌柜积累大量财富,藏在什么地方呢?去抓黄杆子时特意嘱咐柳秘书要……柳秘书回来说花子房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他把钱放在哪儿?钱庄里?”

“花子王不会露富,一定藏起来。”

柳秘书推想装进坛子里,埋藏到什么地方。“钱是否有呢?”

县长问。“那是肯定,花子房存在近百年,积攒下很厚的家底。”

柳秘书说。分析藏钱的地方只黄杆子一个人知道,这也是章飞腾不急于杀掉花子王的原因,他死了钱财也无人知晓。到此,章飞腾非置黄杆子于死地的目的明显,第一个看透他心思的人是柳秘书,卖力帮助县长收拾花子王,赢得他的信任,对自己前途有好处。“他不会把钱藏得太远,肯定在富贵堂附近。”

柳秘书迎合县长,说,“派人再仔细找找。”

与其说漫无目标地找藏钱的坛子,不如撬开他的嘴,让花子王说钱财藏匿在哪儿省事,但是撬开他的嘴不容易。“也容易。”

柳秘书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治顽症要下猛药,唱戏要有扎心段。”

章飞腾看出柳秘书有了新主意,说:“咋整?”

“卖唱的女人不是在咱们手上吗,她对黄杆子来说就是猛药,就是扎心段。”

柳秘书早弄清了花子王跟那个女人的关系,当初把她从郭发宝处弄到县府大院来,作为诱饵钓黄杆子,如今鱼已捕获,诱饵始终没用上,柳秘书慧眼看到她还有价值。“她?”

“黄杆子心里老惦记着她。”

柳秘书绝不是猜测,有绝对的根据,结论来源于对他们俩的调查,“利用她,制服大筐头,让他交出部分钱财来。”

“怎么利用?”

“有办法。”

柳秘书说出他的歹毒计划,说,“我原来写过一张告示吗,重新利用一下。”

柳秘书写了一张新告示,实际就是一张,给一个人看,一张足以够用了。告示云:艺女芳翠,年二十三岁,唱黄曲伤满洲风化。本该收监拘押,鉴于年轻初犯,故罚金一千块大洋弥补过失。凡本镇居民,愿替她出资者,可将其人保出领走。三日后本局将根据她个人意愿卖身妓院……满洲国三江县警察局启。“拿给黄杆子看,他见死不救?”

柳秘书说。“试试吧,他未见得上钩。”

章飞腾将信将疑道。南来好选择一家江湖小店[1]住进去,随他来的两位队员周云峰、董仙桥是过去的炮头和翻垛先生,在绺子上他俩是大柜的哼哈二将,一文一武。现在带两位主要干将来城里,可见此次侦察的重要。这家江湖小店门前挂着花婆幌子,去岁的旧对联字迹清晰可见: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三人以两种身份走上街头,南来好和周云峰打把式卖艺,到亮子里的杂巴地,它仿造奉天的杂巴地,也有人说学北京的天桥。总之,想玩想看热闹到杂巴地。董仙桥则上街算卦,具体说相面,卦摊摆在离县府不远的地方。“今日来到贵宝地,承老少爷们抬举。我们是初学乍练,有经师不到、学艺不精的地方,请诸位多多包涵。”

南来好俨然是打把式卖艺的人,俗语说光练不说是傻把式,光说不练是假把式,会说会练才是好把式。他接下去说,“假如各位看我们练的还像那么回事,请高抬贵手,赏我们个吃只抓走黄杆子一个人,目标明确,目的一目了然’肯定是章飞腾了。南来好回到密营,接收了投靠他们的干枝梅山林队’他准备近期带两名队员去亮子里’实行刺杀计划,章飞腾”提前动手抓了黄杆子’计划要重新做’或者说要修改某些细节。饭钱、住店钱。”

游击队来镇上侦察,怎么打起把式卖起艺来?杂巴地是什么地方,闲乱杂人汇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可获得各方面消息。最有收获的是董仙桥,刚支上摊,一个卖糖蒲芦的人扛着草把(糖葫芦插在上面)站在卦摊前,直眉愣眼望着算卦先生。“你算算……”董仙桥抬起头来,话横在嗓子眼,他细端相认出来,“老狗!”“邢老挖擦!”卖糖葫芦的人惊喜遇到同乡,他俩还是光屁股娃娃(童年朋友),他撂下草把,拔下串糖菊芦,“吃一串!”董仙桥接过来,咬一口,赞誉道:“不错,你自己蘸的?”

“我哪有那手艺,从蘸糖萌芦人家批发来的。”

老狗坐下来,说,“你还记得我的外号。”

“怎么不记得,为你嫂子……”董仙桥深刻记忆多年前的故事,他们一个屯子住,老狗的哥哥采珠一头扎进水里再没出来,撇下嫂子跟两侄子,爹娘做主,嫂子嫁给小叔,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尽心尽力种地养家,待侄子念书成人接走母亲,一脚踹了他,嫂子绝情骂他句最伤心的话:“老狗!”在民间,最大侮辱莫过给狗日了。也许,嫂子压根儿不情愿嫁小叔,十几年全当被狗日啦。老狗!一个冰凌一样凉透心的话,从此他自起外号老狗,在关东民间歌谣中可寻到唱老狗:说老狗,道老狗,房前屋后四场里走。牲口圏里看牛马,有动静,贼来偷,老狗听见捧贼走。不庆功,不贪求,不夸富贵不夸口。涮锅饭,冷饭粥,一天两遍稀溜溜。主人翁,吃酒肉,老狗饿得不自由,哼呀喊呀赶外头。见了饼子吃一口,掏灰耙,铁掀头,不论头腚就下手。打断腿,打破头,老狗挨打也得受。狗比人,人比狗,人心没有狗忠厚;怎么打也不记仇。“凑!”一声,“呗呗凑!”舍生拼死往前冲。喊一声“出去的狗!”溜刹刹地往外走。那知道,拿心没换出肉;打手出,动了手,套上绳子捞着走。老狗叫着转回头,喊声“怕死”望人救。不但他不救,还说没拿镢头。上了吊,加水流,连打带灌一命休。“这么些年你都以啥为生啊!”董仙桥问。“干的活儿多了去了,摊过煎饼卖过没牙乐(卖烤地瓜),在县府里做跑只抓走黄杆子一个人,目标明确,目的一目了然’肯定是章飞腾了。南来好回到密营,―接收了投靠他们的干枝梅山林队’他准备近期带两名队员去亮子里’实行刺杀计划’章飞腾提前动手抓了黄杆子’计划要重新做’或者说要修改某些细节。饭,前几天才不用我,卖糖商芦。”

老狗说。在县府里做饭,董仙桥惊喜,离他要打听的东西近啦,他说:“你在县府做饭,那活儿多好啊,先说饿不着,到什么时候饿不着厨师。”

“锅上锅下抓巴一口就划拉饱了,饿不着,活不好干啊!大锅小灶的不一样,一顿做几样饭。”

老狗抱怨。“县长嗓子眼细,自然吃不了粗米大饭。”

董仙桥顺着老狗的话说,目的多套出些话来,“够费事的呀!”“拿犯人不当人待。”

老狗愤慨道,“剩菜喂猪的玩意给人吃,我实在看不下去,往他们的白菜汤放几滴油,给保安撞见,惹了揦蜊蛄(事端),把我开啦。”

“县府里咋有犯人,犯法有警察……”“这年头啊,大鱼吃小鱼,说你犯法你就犯法,谁有县长嘴大呀!”老狗气不公说,“头些日子抓来个卖唱的,唱唱小曲能冒犯县府?最近又逮来花子房的掌柜。”

“哦,抓叫花子干啥?”

“谁知道,开始我送饭,见他两回,撵我离开县府大院前一天,不知把他弄哪儿背旮旯去了。”

老狗说。光屁股娃娃多年后见面唠了几袋烟工夫,直到有位小脚女人来相面,老狗才走开。夜晚,南来好他们都回来,杂巴地卖艺也有收获,综合消息,确定黄杆子押在县府大院,章飞腾也住在大院里。“我们商议一下怎样行动。”

南来好说。他们商议的内容有两项:刺杀章飞腾,营救出黄杆子。哈哈!黄杆子大笑。“你笑啥?”

烧火棍榜然。那份告示摆在花子王面前,他看穿了诡计,讥讽道:“你们县长挺贪啊!线儿蚂蝇(水蛭)盯(叮)上了富贵堂的财产,你寻思寻思我能给他吗?”

“这女人……”“别小猫没眼睛瞎唬(虎)啦,用一千块大洋保人,明明写给我一个人的嘛!警察局破天荒贴这种告示,小孩过家门玩啊!”“信不信由你,真是这么回事。”

烧火棍说。“瞪着眼睛说瞎话,”黄杆子揶揄道,“你咋没带驴皮鼓?装神弄鬼你轻车熟路,请来黄大仙魅住我,说不定我还会信呢!”烧火棍走出密室,章飞腾等消息,他问:“咋样?”

“没信。”

烧火棍说。章飞腾沉默,过会儿说:“关严门,你今晚回去吧,明天再说。”

烧火棍关上密室的门,回身说:“我走啦,县长。”

章飞腾摆下手,轻手轻脚走出县长室。大筐头不轻易上当,在章飞腾的预料之中,这个计划一开始,他持怀疑态度,黄杆子辛辛苦苦十几年攒下的家底,怎会轻易拱手送人?卖唱女人在他心里固然重要,舍财救人也在情理之中,可他清楚身陷囹圄,交出财产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岂能……唉,计划欠缜密啊!窗外好像下雨了,雨点很大很急。烧火棍走出县府大院,准备去郭记马具铺,几天没去了,想舒服地抽口大烟,然后再跟烧烟泡的女孩……雨点儿打在漆布伞上,噼啪作响,刚走进胡同,两个人从左右夹住他。“你们干啥?”

烧火棍以为遇见劫道的,打劫他不怕,亮出身份都会吓跑劫匪,他说,“我是县保安队的!”“找的就是保安队的你!”说话的语气挺硬,更硬的是腰间给顶着铁器,他知道那家伙的威力,没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走。胡同越深越黑,在一间破房框子里,劫持他人说:“不想死,你说实话。”

“不想死。”

烧火棍说。“黄掌柜在县府大院哪间屋子里?”

他们询问黄掌柜,大概是花子房的人,来救他们的掌柜,如果是他们只抓走黄杆子一个人,目标明确、目的一目了然’肯定是章飞脚了。南来好回到密营’接收了投靠他们的干枝梅山林队’他准备近期带两名队员去亮子里,实行刺杀计划’章飞腾提前动手抓了黄杆子’计划要重新做’或者说要修改某些细节。倒没什么太可怕,一来进不去防范严密的县府大院,尤其是夜晚,防卫更严。他说:“你们要去救他,趁早改变主意。”

“少废话!问你啥说啥。”

遭到哏斥,烧火棍套近乎失败,他在想往下怎么跟他们周旋。“说,黄掌柜在哪儿?”

“我说,我说……”不说没好,可能丢命,烧火棍说出黄杆子的藏匿地点,并讲了一个让游击队员高兴的消息:保安鲁队长带大部分人出去,今晚加上他才六个人守县府大院。看来,既然出卖,就出卖彻底。雨把章飞腾隔在办公室里,他半躺在椅子上,手枪摆在桌子上,顺手可操起来。做他生命的最后一个梦,狂风吹开一扇门,他企图去关上门,怎努力也推不上门……他猛然睁开眼睛,一张面孔朝向他,啊呀一声,他相信真的是梦境了,过去他有过梦中很清楚的时候,比如说太可怕的梦,他努力让自己醒来,安慰自己这是做梦。因此他说:我在做梦。“这不是梦!章县长。”

面对他的人手里握把枪。“怎么不是梦,黄杆子是个瘫子,他站不起来。”

“那是你没见到他站起来。”

“醒,赶紧醒!”章飞腾想努力走出梦境。“仔细看看,我是谁?”

“我在做梦,在做梦。”

章飞腾挣扎站起来,给一只有力的手摁下,他似乎清醒过来,应该说从愣怔中完全清醒,他惶然道,“你真是黄掌柜吗?”

“没错,是我。”

“你的腿……”“我的腿好好的!”黄杆子手里握着枪,对着章飞腾说,“我向你要两样东西。”

“说吧,啥都行。”

章飞腾不敢丝毫激怒对方。“把护身符还给我!”“哎,哎!”章飞腾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方形古铜钱,“给你!”黄杆子一只手接过来,拎在眼前望,然后揣起来,说:“当年救走南来好的事你已清楚了,还有一个事你不清楚。那年北沟镇死了一个警尉,双眼被鹰啄吞掉,砂枪击中心脏舞命。警署认定凶手是猎人,于是你逮捕了用海冬青狩猎的高手,给他坐老虎発、灌辣椒水,逼其供认杀死警尉。”

章飞腾惊愕,面前的黄杆子是被自己害死的猎人的儿子,十几年前发生救走胡子大柜南来好不难解释了。“我父亲死在监狱。”

黄杆子说。“那年你多大?”

“十五岁。”

十五岁足可以产生仇恨的年龄。狱中发生霍乱,黄杆子染病,被扔到镇外雪地喂狼。“狼没吃掉我,花子王老膙子刚好打那里经过,他救了我。”

黄杆子说。复仇的人站在面前,已不是当年的弱小孩子,手枪对着自己,反抗徒劳。命运该是如此吧,保安队给宪兵队抽走去保卫收割鸦片,守县府大院不过五六个人,即使二十人,也不能怎样,稍有动作,自己恐怕就没命了。跟他走,再寻机逃生。南来好他们也摸进县政府来,跟他们汇合在一起。“走!”黄杆子押着人质,县长是最好的挡箭牌,他说,“你带我们出县府去。”

“那第二件东西你……”章飞腾试探着问,多少有些滑稽,让羊去问一只饥饿的老虎,你打算吃我吗?老虎还用回答吗?他们带上芳翠,押着县长从保安的枪口下走出县府大院,消失在茫茫烟雨之中。两天后,警察在白狼山脚下找到县长章飞腾的尸体,也许他就是黄杆子要的第二件东西吧!三江县长章飞腾被杀害,伪满朝野震惊的面孔阴郁,关东军宪兵司令部把命案看得政治色彩很浓,派遣一个精干侦缉小组密人亮子里,命案迅淌只抓走黄杆子一个人,目标明确’目的一目了然’肯定是章飞腾了。南来好回到密营’,'瓦荏收了投靠他们的干枝梅山林队’他准备近期带两名队员去亮子里’实行刺杀计划’章飞腾⑽提前动手抓了黄杆子’计划要重新做’或者说要修改某些细节。速侦破,柳秘书继任县长,他娶了一个日本女人。

柳家婚宴刚开始,匆忙跑进来的宪兵在队长林田数马耳边说些什么,宪兵队长霍地立起身,用日语对柳县长说句什么,没向同桌的客人打声招呼便走了,柳县长命在场的警察跟随林田数马而去。宴会的场面一下子冷却,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也有人想借故离席。柳县长掩饰住内心惊慌后,端起酒杯说:“皇军运大烟的汽车半路遭到土匪袭击,林田数马队长率兵和警署联手剿之,诸位放心,我提议为皇军凯旋归来干杯!”院子里骤然响起打呱啦板声,柳县长维起眉头,喜庆的日子,唱喜歌是无法拒绝的,任花子唱吧。花子唱莲花落:打竹板,笑呵呵,站在门前唱喜歌。“唠忙”的亲友人不少,门前停着迎亲的车。大门上贴着一副对,笔走龙蛇写得活。上联是:未卜他年大学士,下联是:且看今日小登科。“燕尔新婚”四个字,贴在那里够规格。天配良缘结婚配,真好像牛郎织女渡银河。郎才女貌成配偶,长命百岁富寿多!今天傻子我来贺喜。老爷一定管吃又管喝。(白)青天大老爷,傻子来贺喜啦!柳县长给了花子赏钱,花子没走,唱起十二月红,声音比先前更响亮:要饭的四海行,天黑咱就扎大营。大车伙里摇竹板,听我唱段十二月红。正月里迎春二月杏,三月桃花满园红。四月梨花五杜丹,六月荷花水上冲。七菱八桂九菊美,十月里来开仲春。十一月里水仙艳,腊掩开花腊月中。一年四季花常红,万紫千红开不嬴。需要有一种声音盖过乞丐说唱声,柳县长叫戏班子开场,唢呐奏着喜庆调儿,酒宴继续。哗啦!几片碎瓦从屋檐突然滚落,屋顶的响动惊慌了客人,有人喊声不好房子要倒,人们嗖嗖箭射出来。这时,一张张圆黄的纸片飘然降落,脊瓦上活跃一只猴子,披着长长的孝布,掀开瓦朝下扔压纸钱一一阴币,整幢瓦房像座墓坟。柳县长拔出枪瞄准,几声尖厉的唿哨,猴子扬撒怀中的纸钱,仓皇穿檐过瓦灵捷地逃走,冷脆的枪声追它很远。婚宴场面陡变,满院飘扬着黄烧纸阴币,丧葬的气氛极浓。“这是结婚吗?”

日本新娘眼里噙着泪水喃喃委屈。柳县长带人追猴子到院外,猴子已不知去向,又见到一帮乞丐,年龄只抓走黄杆子一个人,目标明确’目的一目了然,肯定是章飞腾了。南来好回到密营’接收了投靠他们的干枝梅山林队,他准备近期带两名队员去亮子里,实行刺杀计划’章飞腾提前动手抓了黄杆子’计划要重新做,或者说要修改某些细节。都不大,领头的是瓢形身段的小丐,他唱喜歌:登贵府,喜气先,斗大的金字粘两达,大抬轿,大换班,旗罗伞扇列两边。掐喜顶,贺喜杆,新人下轿贵人挽。铺红毡,倒红毡,喜接倒在喜堂前。一拜地,二拜天,三拜喜婆喜当然,四拜妯娌也是喜,五拜五子登科喜状元……柳县长再次给赏钱,他疑惑:这小丐如此面熟?

(全文完)

[1]关东有各种小店,以为不同身份投宿者服务分为江湖小店、过往行人店、买卖店、官司店、特殊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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