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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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为贵?

我们结婚的鞭炮声还没有飘远,内战就开始了。西安城的局势紧张起来,国民党对共产党加大了打击力度,我整天为你姥爷和你舅舅提心吊胆,我知道他们在西安城频繁活动,我上班的时候总是向窗外的大门口看,我想万一他们有什么事,会有熟人来找我的,毕竟你父亲在军统处。有一天我看到了通缉李建的布告,我知道要有人来找我了,我心里期盼着有人来找我,一来我是想为父亲做点事情,二来我想给人们证明,庄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嫁错。我知道我嫁给你父亲,遭到了不少人的非议,你姥爷是排开这些非议同意我们的婚事的。尽管我知道这样会给你父亲带来危险,但我相信你父亲聪明过人,又有韩春做保护伞,不会有事的。这样,我看到了你父亲,你父亲一身军装站在医院门口,满面愁容。我没有想到你姥爷警惕性那么高,怕我被监视了,没有到医院来找我,而以坐洋车的方式直接见了你父亲,让你父亲将你李爷爷护送到上海。这当然是义不容辞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怕,心里总好像鼓动着一种**。我跟你父亲定了一个方案后,我就到你姥爷指定的春香旅馆汇报。你姥爷同意我们的方案,你姥爷是很有经验的,也足智多谋,让韩春开通行证是一种赌博,即使韩春帮忙了也不能大意,要派人在周围观察,看会不会中埋伏。另外李建虽然与你父亲高低胖瘦相差不大,但毕竟年龄相差较大,你姥爷准备动用几个人届时制造一些小事端分散检查人员的注意力。你父亲与同事换了班,检查工作人员上车与检查旅客上车的不是一帮人,要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李建头上缠满了绷带,在你舅舅的搀扶下接受进站检查,在这当口,后面的人催促检查进行快一点,因出言不逊双方发生争执,继而升级动起了拳脚,这一关就这么混过去了。还有一件让我心惊肉跳的事。我由于担心,远远地躲在人群后面观察着,你姥爷也在场,我发现了韩春,我悄悄游移过去告诉你姥爷,你姥爷说:不要慌,我发现就他一人。

等他们都进了站,看到火车开走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害怕,我才想到了这件事有可能后患无穷。比如,车站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随便一句聊天就可能让你父亲穿帮,你父亲的分身术就会暴露;比如,韩春,他会不会是放长线钓大鱼,在上海那里有布置?如果发生了问题,我的父亲、哥哥和丈夫会被一锅端了。

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火车上你父亲亲自带着乘警查旅客的证件,你父亲对乘警说,军统局要求他亲力亲为抓共党头目,每一次都是他从你舅舅手里拿过证件查看,没一次他的拇指不正好压在证件的“庄平”两字上。

这是你父亲和我们尚家人的第一次“合作”,珠联璧合,完美无缺,在有关陕西地下党的文献资料里都有李建被通缉逃往上海一事的记载,但李建是怎么逃离的是一片空白,原因是你父亲是国民党的人。

李建事件后,我的心跳还没有平息,又有一批药品要从上海运过来了,你姥爷要你父亲在上海那边接应并护送到西安城,然后还得由你父亲想办法将西安城接应的人和药品送到三原下车安全出站。我知道这药品是你姥爷通过你大姥爷在日本留学的同学在上海搞到的,是以三原医院名义购买的,药品从三原下车过嵯峨山到照金,然后由照金送到延安。你姥爷有了你父亲这样的女婿,建立了一条新的上海与照金之间的输送线。延安有一所无线电通讯学校,常常要从上海运一些通信器材过来,有一次我还参与了,把一支小管子插进我盘起的头发里,小灯泡放进粉盒里。总之,一些禁运的物资从这条线上源源不断地到了延安。每一次有这样的事情进行,我都要把你父亲送到车站,看着你父亲穿着粗布军装的背影上了火车。我不知道你父亲这次走了还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