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古浪縣,變形的太陽在寂寥的天空中發出的一種尖尖嘯音,在連綿起伏的沙海中囂響著。空氣中布滿了像岩石褶皺般的流光,這使得出現在這片流光裏的人看上去像是正在蒸發的虛影。
一道虛影跋涉而來,是大扇子!大扇子像蜥蜴一樣爬上一道高高的沙梁,又滑了下去。大扇子匍匐著,半張臉埋在沙子裏,蒼白色的頭發被沙漠的勁風吹散著,像一縷縷剪碎的灰白色布條。
陽光直射,大扇子緊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嚅動著滿是沙子的嘴唇,頭頂的太陽仍在發出金屬般的囂響,綠得像一塊巨大的碧玉。她頭一沉,暈死過去。
漸漸地,不知從哪兒傳來淒涼而又悠長的骨笛聲。
骨笛聲向著沙梁越吹越近。
一望無際凝固著的沙海。骨笛聲清涼如水。在這罕無人跡的沙海中,骨笛聲聽上去像一股流淌的細泉。
太陽在骨笛聲中沉落。沙漠漸漸由金黃色變成紅銅色,又由紅銅色變成白銀色。
一輪滿月從沙梁間緩緩升了上來。吹骨笛的是位滿頭白發、穿著一身襤褸官袍的老叟,老叟牽著一匹幹瘦的駱駝,駝背上趴著昏迷不醒的大扇子。老叟把大扇子救回了村莊,一座被荒棄了才幾年的古浪村落,像是度過了千年歲月,斷垣殘牆在月光下一派肅穆。火堆上吊著一隻小小的銅壺,壺嘴裏冒著熱氣。老叟取下壺,往一隻破碗裏倒了些熱水,捧著,向一垛殘破的土牆根走去。
大扇子躺在一塊破氈上,臉色慘白,奄奄一息。老叟托起大扇子的頭,將水喂進嘴去。好一會兒,大扇子咳嗽起來,眼睛漸漸睜開,瞳仁裏閃著一絲活氣。大扇子道:“我到古浪了麽……”
老叟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以示他既聾又啞。
大扇子抬起手,用沾滿幹血的手指在沙子上寫了兩個字:古浪?老啞巴點了點頭。大扇子滿是血泡的嘴唇綻出一縷微笑。老啞巴從懷裏掏出一塊幹糧遞上。大扇子接過,拚命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