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當代作家叢書·楊映川卷

我的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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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的夏天,我的母親吃了一些苦頭。她本以為她的第二個孩子會順利地落地,可是那個藏在她懷裏的小孩,並沒有按照她的意願如期而至。那個穩穩躺在母體裏,感到無比安穩和幸福的是我。我在母親的肚子裏呆了近11個月,完全沒有到外麵看看的意思。對我的降臨,父母已經有了“狼來了”的感慨。母親放鬆警惕,父親多次請假未果又下村蹲點去了。所以當我真的探頭探腦要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多少注意。

應該是早上6點半到7點之間,母親事後回憶起我出生的時辰還是那麽地有把握,盡管當時我年輕的父母手腕上還戴不起手表。那天一大早天氣出奇地好,母親像往常一樣到田埂邊走走看看。青青禾苗隱約透露著稻穀的清香,空氣裏浮動的恬然氣息一下鑽進我的鼻孔,我舒暢地打了幾個噴嚏,蹬蹬腿慢慢醒來。母親又轉到菜場上買水豆腐,正好碰上兩位天津醫生。他們細心詢問母親關於我的事情,告誡母親,如果過一陣子孩子再不生下來,就要采取措施,否則對大人孩子都不好。我聽到這些話嚇著了,迫切地想出來。母親在田埂邊又走了一會,就感到肚子隱隱作疼,立即回家躺下。當她躺在**的時候,我已經在叩門了。母親在痛苦之際還沒有忘記看一眼太陽,當時太陽的光正好從山那邊射過來,山的輪廓模糊而瑰麗異常,幾道光透過窗權星星點點地灑在牆上,遙遠天邊的雲還有一抹紅。太陽初升,萬物蘇醒,所以母親事後能以此來判定我出生的時間。

母親在陣痛的間歇,輕喚鄰家的小孩去叫大人,小孩子在母親昏花的目光中飛動。天津醫生來了,我在他們的折騰下好一陣才肯出來見人。吸盡母體精華的我,像一顆熟透的果實,肌膚晶瑩剔透,紅唇滋潤,頭發已有一寸長,烏黑發亮,誰見到我都想親上一口,抱上一抱。不過我人小脾氣大,一般不願讓母親以外的人親近,不然就哭鬧不休。以後,每年夏天的這個日子成了我們家的重要節日。即便小時家裏生活清淡,這一天母親都會煮上兩個雞蛋,染成喜人的紅色。我得以向所有的人顯示我的財富——父母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