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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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在前面赶车,不知道车后有两条狗在跟他的三匹马赛跑。反正天黑前能赶到白杨县城,马车走得非常悠闲。

爬犁很快赶了上来。

两个大汉是脸朝车后的,爬犁跟上来他俩一清二楚。一个大汉扭头告诉小贩,“追上来一架爬犁。是不是老罗不认账了。”

“老罗的爬犁早就给酒馆抵账了。他哪有爬犁?”小贩说。

“他家门口停着一架爬犁,我瞧见了。”大汉说。

小贩回头看去,小凸的爬犁己经追上了马车,与马车并驾齐驱。

小贩扭头对小凸说:“你要去哪?”

小凸大声喊道:“停下!停下!你要把狍子怎么样?”

小贩说:“你一个小孩管那么多闲事干啥啊?”

“狍子是我家的!项圈也是我家的!”

“这头狍子现在是我的,我从皮货商那抵债抵来的,你不是看见了吗?”

“狍子是他从林子里偷走的。”

“我跟你说了,你找他要去。我没偷你的狍子,偷你狍子的人躺在炕上做梦呢。”

“你是不是要杀了它吃肉?”

“我爱吃肉,更爱钱。我打算拿它卖个好价钱。”

小贩一甩鞭子,三匹马加快速度,小凸的爬犁落在后面。小凸抖着缓绳,催赛虎和赛豹快跑。赛虎和赛豹胸中揣着屈辱追赶马车。追一会儿,赛虎泄气了,“老兄,咱们跑不过马……”

赛豹说:“它们拉着那么重的大车呢。咱俩不能输给一辆大车。”

赛虎说:“两条狗跑不过三匹马。我们数最少,腿也短……”

赛豹说:“你居然有力气胡思乱想。快跑!”

爬犁与马车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爬犁与马车时远时近,接近白杨县城。

小贩扭回头。对身后的爬犁说:“愿意跟就跟,反正跟着也没用。没见过这么翠的小孩,比我儿子还艰!”

梅冬突然喊道:“到了!我看见了。”

十分钟后,马车和爬犁进了县城的皮货街。小贩的两个帮手跳下车,又搓手,又跺脚,一定要先吃点喝点,不然就不干活了。

小贩不耐烦,“活儿没干多少,酒和饭没少吃……挑个馆子吧。不许喝酒。”

小凸把爬犁拴在马车的车辕上,盯住小贩不放。

梅冬说:“冷……饿……”

小贩朝两个小孩招招手,“你俩护送有功。走,跟大叔一块吃饭去!”

小凸摇摇头,“我没带多少钱。那样的馆子太贵。”

小贩说:“擎小子,大叔请客。走吧。”

梅冬拉上小凸,说:“走吧。还客气啥啊?咱们追他这么远,请客是应该的。”

几个人点了两份酱骨头,一份尖椒炒干豆腐、一份杀猪菜,外加一份大丰收吃起来。小凸把啃下的骨头收进盘子。带到外面给赛虎和赛豹。还从菜盘里捡出一根黄瓜,带给雪上飞。小凸把黄瓜递到雪上飞嘴边,雪上飞仰起头躲闪一下,确定安全后才俯下头含住黄瓜,“咔味咔味”嚼起来。这个男孩不是来害我的,他不过是想把我弄回那个憋屈的栅栏。你们都煞费苦心,走着瞧吧。你们不知道一只狍子的决心。

小凸回来继续低头吃饭。

小贩对小凸说:“华小子,我到地方了,不走了。你还跟着咋的?”

小凸点点头。

小贩瞧瞧同伴儿,“这家伙,还甩不掉了。想拿狍子卖点钱,咋这么费劲呢?你们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上火。”

他的两个帮手朝他笑笑,不吭声,不停地啃着骨头。梅冬把新啃下的几块骨头送到外面。赛虎和赛豹又是一阵欢喜。它俩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改善很多。

小贩喝一口酸菜汤,说:“艰小子,你能懂道理不?我再跟你讲一遍道理,这个狍子是老罗抵债的,我得把它换成钱。我要是把它还给你,老罗得偷着笑,笑我就是个傻子,居然让他这种笨蛋泡了。”

小凸咽下一口饭,“我的爬犁值狍子的价钱不?”

小贩问:“啥意思?拿爬犁换狍子啊。要是把两条狗算上,咱俩就研究研究。”

小凸说:“赛虎和赛豹是杨站长的,爬犁也是杨站长的。爬犁没了,我爸能再做一架还给他。赛虎和赛豹怎么还啊?不包括狗。就一架爬犁。”

小贩说:“不就是一个木头架子吗?不值一头狍子。不值!”

小凸说:“狍子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要是随便买卖,林业站罚你钱。”

一个帮手对着小贩挤一下眼睛,“大哥,那玩意不太好出手,不如我拉回村里杀了吃肉。县城查得更严,谁敢买!”

小贩用汤勺敲敲对方的饭碗,“我宁可拿它换个爬犁,也不给你吃肉。你就知道吃肉!”

小贩出了饭馆,仔细打量着爬犁,回来跟小凸继续谈。

“项圈我得留下。”小贩说。

“我爸都说了,项圈是铁的。不值钱。”梅冬说。

两个帮手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奚落小贩。

“大哥,你啥时候喜欢上女人的东西了?”

“一个狍子戴的东西,能值钱吗?”

“你要是稀罕,我回家用铁线给你打一副。”

小贩烦了,摆摆手,“你们跟着掺和啥。我不要那玩意了!那再问你,辈小子,没有爬犁你们咋回家啊?”

小凸说:“我有腿,路上有车。我是白山镇的,记得路。”

梅冬知道爬犁没有了,很心疼。其实她喜欢上那架爬犁了。

吃完饭,小凸把雪上飞从马车上抱下来。雪上飞四个蹄子不自由,只能由着小凸摆弄。

“快过来帮忙!傻看着千嘛?”小凸喊梅冬。

“它不会咬我吧?”梅冬还是不敢离雪上飞太近。

“它是食草动物,不伤人。”小凸装成一个动物专家的样子。对狍子,他不比梅冬更有学问。

梅冬战战兢兢地凑过来,按住雪上飞的脖子,小凸趁机解下蹄子的绳子,顺势拴在雪上飞脖子上。不能再让它随便跑了。追踪一个狍子比追踪一个间谍还难呢。

赛虎和赛豹身后的爬犁卸掉了,身上的缓绳也解开了。赛虎在大街上撤欢。身后少了累赘,赛豹走路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前抢,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