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车队朝榆江县江门乡开去,加上县领导和一些部门的车辆,车队浩浩****,卷起阵阵黄尘。袁行舟脸贴着车窗,两句诗在脑中闪过: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
按照行程安排,下午要到江门乡调研检查“一村一品”工程。据榆江县汇报,该县为了加快农村经济发展、增加农民收入,大力推行“一村一品”工程,即每个村庄都有一个有特色的发展项目,江门乡是该县开展“一村一品”工程成效较为明显的,尤其坑头、坑尾两村,大力发展牛羊养殖,已初具规模。
还没到坑头村,远远地就看到成群的羊撒在青色的山坡上。跟在中巴车上的龚立秋,向李之年介绍情况:“李市长,这个村的群众养羊热情很高,家家户户都养,羊给他们带来了财富。有个村民逢人就说,爹亲娘亲不如羊亲,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以前家里穷,娶不上老婆,后来养了羊,经济状况好了,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是有个寡妇上了他家的门,这下省事了,连孩子顺便都有了。”
车厢里一阵笑声。李之年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村头路边各插了一棵竹子,弯绕成一个穹庐门,上边拉了一条大幅标语:“热烈欢迎李市长莅临我村检查指导工作”,翠绿的竹叶上点缀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纸条,李之年一下车,一串鞭炮炸响,烟雾腾上半空。紧接着,喧天的锣鼓敲起来,热闹非凡。
李之年朝龚立秋瞪了一眼,说:“谁让你们这样干的?嗯!”
龚立秋赶忙解释:“您这么大的领导来这里,群众很高兴、很激动,都是自发的。”
李之年甩开脚步,径直走向一位老农,紧握着老农的手,笑容可掬地说:“老大哥,身体还好吧?”
老农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抓着李之年的手。
一个手拿笔记本的乡干部模样的人凑近老农的耳边,用方言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随后,朝李之年说:“他说,他今年快八十岁了,身体很好,一顿能吃两大碗,平日里还养着三只羊呢。”
李之年大声笑道:“好啊,老当益壮啊。”随行的众人也笑了起来。
龚立秋朝那位乡干部说:“冯乡长,带市长到养殖基地里走走。”
“不急不急,多到群众家里走走嘛。我经常讲,领导干部工作作风一定要踏实,要坚持走群众路线,深入到群众中去,不能搞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李之年松开了老农的手,朝村里走去。
龚立秋连声称是,并向冯乡长使了个眼色。冯乡长立马跑到李之年跟前,小心翼翼地说:“李市长,这个村因为家家养羊,这样的好天气,除了这些在村口迎接的人,别的人都在山上放羊,群众家里可能都没什么人了。”
李之年看了看几座房子,果然都是铁将军把门。于是挥挥手,说:“那好吧,上山吧。”
村边的山坡上,羊儿遍地都是。这儿几只,那儿几只,有悠闲吃草的,有顶角撒欢的。放羊的人也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扎堆儿抽烟聊天,或是打牌。袁行舟虽然在农村长大,却没见过这么多的羊,也从没见这般放羊。认真一看,这些羊身上不同部位涂着一些色彩,有的耳朵涂了一块红,有的脖子上画了一道绿,有的腿上涂了黄斑。他有点纳闷,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之年走到四个围在一起打牌的放羊人身边,调研组一大群人也跟着围了过来,那四人自顾自打着牌,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冯乡长一声呵斥:“还打!”四人才将扑克牌放了下来。
李之年摇摇手,说:“边打边聊嘛,老乡,家里羊养得多吗?”他拍了拍一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人的肩膀。
“多。那一片都是。”那人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群羊。
“家里还种粮吗?”
“种啊,咋不种呢。种粮挣不了钱,养几只羊,啥都有了。”
“好啊,年轻人。”李之年转过头对身边的各级领导干部语重心长地说:“转变农村经济增长方式,增加农民收入,是摆在各级领导干部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啊。要好好总结一下这里的经验,向全市推广。”
离开坑头村,调研组又浩浩****来到了五公里外的坑尾村。这村养牛的规模同样壮观。紧跟在人群中的袁行舟还是注意到,牛的身上,一样涂着不同的色块。
李之年情绪很好,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表扬了榆江县委、县政府,对江门乡更是赞赏有加。冯乡长难掩兴奋之情,拿着笔记本和笔的手一直颤抖,也不知将李之年的重要指示记下没有。
晚宴安排在县宾馆。李之年、梁腾飞、曲茂林、苏同珂及市局领导安排在一号贵宾厅,县四套班子主要领导作陪。袁行舟、韩东林及一些工作人员安排在二号贵宾厅,李之年的秘书彭方羽也被安排在了二号厅,作陪的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唐木平。
唐木平满脸堆笑地对彭方羽说:“大秘,好久没来榆江指导工作了。我都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你亲切的声音了。晚上得好好喝几杯。”
彭方羽正因被安排在二号厅没能和领导们坐在一起心里窝着火,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这给领导拎包的指导个屁!”
唐木平干笑了几声:“哪里哪里,彭秘是市长身边的人,离政策最近啊。我敬彭秘一杯,感谢彭秘对我的关心。”说罢,一仰头,将一大杯红葡萄酒倒进了嘴里。
彭方羽不喝。
唐木平又倒了一杯,碰了碰彭方羽面前的杯子,说:“哎呀,市里领导就赏个脸,给我这乡下人一次敬酒的机会吧。我先干为敬了。”又将酒倒进了嘴里。
彭方羽依旧没给他好脸色,冷冷地说:“市领导在隔壁坐着,你去敬吧。”
唐木平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彭方羽为何不满。
恰在此时,龚立秋拿着酒杯走了进来。
“小彭,辛苦了,榆江条件差,照顾不周啊。来,我敬你一杯。唐主任,你也来陪一杯。”龚立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感觉到现场异样的气氛。接待方案是他亲自定的,今天来的人实在多,真是没办法把客人全部安排到一号厅去。
彭方羽心中虽然不悦,但也不好意思在县长面前表露出来,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唐木平赶忙又倒一杯喝了。
“好,小彭是个爽快人!唐主任,你得把彭秘书给我照顾好了,否则,我拿你是问!”龚立秋故作严肃地对唐木平说,然后,向其余人敬了一杯,和彭方羽握了握手走了。
经龚立秋县长这么一来,彭方羽的心情好了一些,言语间和唐木平客气了许多。
唐木平眼见彭方羽态度好转,心中高兴,满脸泛光,对彭方羽说:“彭秘,酒是个好东西啊,朋友在一起,喝得开心,就是喝醉了,也好玩。一次我酒醉回家,尿憋得厉害,随手拉开一个门,放开了尿,大热天,凉飕飕的,真爽。当场朝房间喊了句,老婆,啥时候厕所装上空调了。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小便尿到冰箱里了。哈哈。”
彭方羽听了哈哈大笑。唐木平趁机又敬了他一杯。彭方羽说:“我这有个更经典的。某人酒后上厕所,回来后对同伴说:‘这酒店生意就是好,连厕所里都摆了两桌!’说罢继续喝酒。随即,一群人冲进房间按住该人就打。同伴忙问为何打人,打人者说:‘这小子到我们包间随便撒尿,该不该打?’老唐,你第二天被你老婆揍了没有?”
“呵呵,她敢?没过几天她倒真的在厕所里安上空调了。我说,假如没有了酒,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对吧,彭秘。还有什么可乐的呢?来,彭秘,我们再喝一杯,大杯。”唐木平看彭方羽把酒喝了,便接着说,“还有个笑话,某人酒喝醉了,误进女厕所呕吐,恰好里面一女的正在小解,某人听到怒道:‘说了不喝,怎么还倒酒?’女人听到男人声音大惊,急忙停住,不敢动,不料却憋出个屁来,那人闻声大怒:‘谁他妈又开一瓶!’”彭方羽听了眼泪都笑出来,袁行舟、韩东林也被逗得捧腹大笑。唐木平又把彭方羽面前的杯倒满。
“说了不喝,怎么还倒酒?”彭方羽模仿唐木平发怒的语气。恰好此时服务员开了瓶酒放到唐木平面前,彭方羽大声一喝:“谁他妈又开一瓶!”这下,不仅桌上众人笑得人仰马翻,连服务员也笑得弯下了腰。
酒桌气氛非常热烈,唐木平更是频频向彭方羽敬酒。袁行舟一看这阵势不对,怕彭方羽喝多,便端起酒杯,走到唐木平身边,欲敬唐木平一杯。
“我们就不要喝了吧?”唐木平根本未将袁行舟放在眼里,一个晚上,除了拼命向彭方羽敬酒外,没见他和哪一个人单独喝过一杯。
“敬主任一杯是应该的。”袁行舟把杯中的酒喝了。
唐木平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对袁行舟说:“年轻人多喝一些,我少一点,就这么多。”然后就扭头和彭方羽说话,把袁行舟晾在一边。袁行舟足足呆立了几十秒钟,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老唐,我小弟敬你酒,你就这态度啊!?”彭方羽看不下去了。
唐木平只好拿起酒杯,再喝了一口,杯里还留着许多。
“唐主任改行兼职当渔民啊,养大黄鱼呢,还是海鲫鱼?”彭方羽追着问。“养鱼”,是当地对杯中剩酒的戏称。
唐木平这才无限痛苦状地把酒喝干。却马上喊服务员在桌上排了六个酒杯,要和彭方羽来个“小组”。彭方羽让韩东林替酒,唐木平不允,叫了个女服务员和韩东林对干。韩东林一见女人,腿都酥了,也忘了立场,兀自和她喝了起来,没想到宾馆服务员酒量好得不得了,没几下就把韩东林给放倒了。
当夜,袁行舟躺在榆江宾馆的**,翻来覆去,想的就是三句话:领导真派头,秘书真牛,势利小人真可恶。6、调研报告从榆江结束调研回来,苏同珂认真思考了调研报告的写法,他亲自动笔,拟定了写作提纲,送曲茂林审核同意后,召集袁行舟和韩东林开会。
“这次调研,你们两个都参加了。行程中,你们应该也会感觉得到,市长对如何转变农村经济增长方式、提高农民收入,高度重视。这次调研的几个点的工作,对我们有所启发。好好总结一下基层的经验,提升到一定的理论高度,把这篇文章做好。相关材料,可以和区里、县里联系,叫他们提供。你们两个分工一下,一起把调研文章做出来。给你们一天时间,今天收集材料,不计在内,后天早上把初稿给我。小袁,你辛苦些,你还要负责统稿,东林那部分写好后交给小袁。”苏同珂把提纲分别给了他们一份,并明确了分工。
苏同珂搞了十来年的综合文字工作,这样的调研文章对他来说纯属小菜一碟。他想给年轻人加加压,文章都是逼出来的。也想早点能培养出个“接班人”,把综合科科长这个职务给脱了,好给年轻人让路。
苏同珂从抽屉中拿出两包“红塔山”,扔给两人,说:“年轻人,好好干,没烟抽了找我,文章做漂亮些,我让曲主任好好犒劳犒劳你们。”
韩东林嬉皮笑脸地应了一句:“得请我们上‘天上人间’。”
“兔崽子,就知道吃!干活去吧。”苏同珂笑眯眯地骂了一句。
“天上人间”是海川最高档的酒楼,接待高级客人的地方。韩东林听说那里面装修富丽堂皇,菜肴高档精细,女人高挑美丽,就是无福进去享受一番。
袁行舟心想,前几天还以为和市长去基层调研,没有具体任务,吃吃喝喝而已,看来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句常挂在吴艳艳嘴边的话用来形容这次调研倒是贴切。回到办公室,袁行舟给川南区、榆江县的政府办综合科分别挂了电话,要来所需材料,分了一份给韩东林,便埋头认真做文章了。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次日天近黄昏。除了吃饭时间,袁行舟这一天来几乎都是埋头在桌上。
“东林,晚上还是叫快餐吗?”袁行舟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不了,我晚上有点事,几个朋友叫我吃饭,你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那你材料怎么办?明天早上苏主任可要审稿了。”
“这狗屁调研文章,你别提它,提它我头就大,别让它影响我晚上喝酒的心情。”
“不提也不行啊,苏主任那边交不了差,你我都得玩完,你知道他那人的脾性。”
“你是统稿的,重任在肩,多辛苦些,我准备了一些材料,仅供参考。”韩东林拿了一叠稿纸给袁行舟。
“你还是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统好。”
“我可不敢抢功,你随便统一下就可以了。”
“东林,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抢功啊?统稿过程有什么事情我们得一起讨论来着,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袁行舟有点生气了。
韩东林见袁行舟拉下了脸,赶紧递了根烟过去,说:“好兄弟,这不开玩笑吗,你这人真是,说几句玩笑话就急。我晚上真的有重要客人要应酬,我爸的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找我有事,非去不可。你就帮我多干点吧,兄弟我感激不尽,感激涕零,感激……那个,那个,我替我爸的朋友给你鞠躬了。抽烟,抽烟。改天我请你洗脚,挑最漂亮的美眉帮你洗。”韩东林耍起了贫嘴。
袁行舟眼前浮现了“屠夫”的形象,鄙夷地笑了笑。
韩东林见袁行舟笑了,就当他答应了,“耶——”了一声,收拾出门,临到门口,故意回头送了袁行舟个飞吻,说了声“拜拜”。
袁行舟朝他啐了一口,虎着脸说:“早点回来。”
袁行舟叫了快餐,简单地吃了点,又埋头到桌上。他的工作态度是极其认真的,对于苏同珂布置的任务,他每一次都尽心尽力地去完成。而且每一次都能认真比对苏同珂对他所写材料的修改,细心揣摩,分析比较,逐渐掌握了写作的技巧,眼界不断开阔,理论水平和文字水平逐步在提高。
他要对自己所承担部分的内容再重新梳理一遍,他再一次细细品味苏同珂所拟定的写作提纲,认真推敲自己所写的是否贴切,高度够不够,论述是否严密充分,数据是否翔实可靠,事例是否典型,条理是否清晰,等等。
正沉思间,腰间的手机抖了起来,吓得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这该死的诺基亚5110,震动起来真生猛,经常冷不丁地让人吓一大跳。
“喂——”袁行舟接通了电话,那头却没传来声音。
“哪位啊?”依然没有声音,袁行舟暗骂了一句神经病,把电话掐了,继续看材料。
还没看两行,手机又抖了。
“喂,我袁行舟,哪位找我?”
那头还是没有声音。
袁行舟一股火气升了起来,吼了声:“寻开心啊?!”
那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是那么的熟稔。袁行舟浑身一激灵:“艳艳,是你吗?艳艳,你说话呀。”
“猴子,我想你。”艳艳的声音无限落寞。
“艳艳,这段时间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猴子,你还好吗?”
“艳艳,你刚才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猴子,别问了,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好了,就这样吧。”电话挂了。袁行舟回拨过去,却已经关机了。他赶紧往艳艳宿舍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室友告诉他,艳艳不在宿舍。
袁行舟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吴艳艳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胸口憋不过气来。我们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没有争吵,没有别扭,也没有误会,但和吴艳艳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隔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他走出办公室,来到市政府大院。一群妇女手执木兰扇,正在灯光球场上伴着音乐翩翩起舞。优美的乐曲舒缓了他的情绪,心情渐渐稳定下来。抬头看见苏同珂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想起手中的任务,便转回办公室。
苏同珂有晚上到办公室坐坐的习惯。白天人来人往,嘈杂喧嚣,做不了什么事情。他喜欢晚上一个人静静地在办公室坐坐,泡一杯茶,练练字,看看材料,理理工作思路。有时也和办公室里的年轻人聊聊天,打打牌。今晚经过袁行舟的办公室,看见袁行舟一人伏案加班,心里纳闷,韩东林跑哪去了。他对这两个年轻人,心中都有一定的好感。韩东林机灵,机灵中藏着些许狡黠;袁行舟踏实,踏实中却有种孤傲。苏同珂对自己的初步判断没有十分的把握,看人,需要一个过程,他想。
袁行舟看了看韩东林交给他的材料,叫苦不迭。这位老兄写得是什么呀!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扯到了九霄云外。他赶紧给韩东林挂了个电话,手机却打不通了——“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陆续拨,都是这种状况。
袁行舟心中又烦闷起来,真想就这样随便把自己的和这份“垃圾”凑在一起,明天送给苏同珂,反正自己的部分已经认真写好了,韩东林乱写一通,是他的事,和自己无关。
转念一想,苏同珂让自己负责统稿,自己就该负起责任,至少统得稍微像样一些。这时候就算把韩东林找回来,估计他也写不出什么东西,都磨一天多了,就弄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指望他什么。
太便宜这小子了!袁行舟恨得直咬牙,几乎是写一句骂一句。韩东林祖上若是有灵,也被袁行舟骂得要再死一遍。好在袁行舟负责的是前两部分,思路比较顺畅,写起来并不觉得多大困难,只是心里憋屈恼火罢了。
苏同珂在办公室中看完这几天积压的报纸,临习了几张米芾手札,自我感觉挺好。伸伸懒腰,发觉时间已过十点。想起两位年轻人正在加班,便来到综合科,却只看到袁行舟一人在加班。
“小韩呢?”苏同珂皱紧了眉头。
袁行舟一肚子的不满化作几句话已经到了喉咙口,真想一吐为快。但他还是极力控制住了。写都写了,就算韩东林改天被苏同珂恶批一顿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何况,韩家和苏同珂的关系到底如何自己心里也没底,更不能给领导一个自己喜好打小报告的印象,他想。
“东林肚子痛,刚去厕所了。”袁行舟为韩东林打了个掩护,他不知道,苏同珂今晚已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哦。”苏同珂意味深长地看了袁行舟一眼,问:“材料明天能拿得出来吗?”
“可以,没问题。”
“好,干完了早点回去休息。”苏同珂把一包才抽了几根的红塔山扔到袁行舟桌上,走了。
袁行舟再次拨打韩东林的手机,想告诉他苏同珂来过的事情,统一好口径,免得露馅。手机里还是传来硬邦邦的机械化的声音——“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临近十二点,袁行舟终于将材料搞完,交付值班的打字员。捶捶酸痛的后背,昏昏沉沉走回宿舍。摸出钥匙开锁,左挪右挪却开不了,里面反锁了。
锁孔挪动的声音惊醒了被窝中的一对男女。韩东林拍了拍女子光溜的后背,低声说:“快点穿衣服,对面那鸟人回来了。”女子娇哼一声,转过身又抱住韩东林的脖子,半宿折腾,累得不行,不想起身。
娇哼声却传到了门外。袁行舟刹那间明白了,韩东林又带了女人在里边胡搞!这家伙压根儿就没到什么边远的手机信号覆盖不了的地方,他定是将手机电池直接拔了,拔了电池,一打他手机便提示不在服务区,这小子,居然玩起了这个花招。妈的,自己一个晚上辛苦,这小子活不干,却在宿舍鬼混,把我当二百五耍!袁行舟心里火得不得了,“砰砰砰”,用力拍打着门。
一阵窸窣的穿衣声后,韩东林打开了门,鬼鬼地说:“我还以为你加班不回来了呢。”袁行舟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和衣躺到自己**,倒头便睡。韩东林只好带着女孩悻悻而去。袁行舟留意了那个女人的模样,并不是上次那个嘴角边有个黑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