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没了心情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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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天空上,那片火烧云渐渐黯淡下来,像一盆散尽热气的牛血缓缓地凝固着。苗水手持苍蝇拍,托着下巴,趴在窗台上。去马路上纳凉的男男女女,摇着扇子,说说笑笑。像这种松闲的日子,苗水的家庭也曾有过。她怀孕那会儿,丈夫天天晚饭后陪她出去,路上给她讲笑话,她乐得有时都直不起腰来……苗水的头一动,接下来叹口气。下午,甘地林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去跳舞。当时她举着话筒,愣了好久。她不想这样,可那股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名火,总是把她的理智焚烧得一干二净,那种报复欲使她自己都胆战心惊。

“去吗?”甘地林问。

“你去找我吧!”她放下话筒。

纱窗上有两只蚊子,苗水举拍便打。

隔壁屋里,程学院毫无兴趣地哄儿子玩。他捏着儿子的小脚,儿子冲他格格地乐。

白小夜躺在蚊帐里,目光呆滞。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把她的 牛活节奏和思维全打乱了。她冥思苦想,发生的这一切,是谁操纵的呢? 目的是什么呢?无疑,这些阴谋都是有计划有组织的,那张陷害自己和程学院的相片,足以证明这一点。她问自己,相片是谁偷拍的呢?苗水?她摇摇头。那是甘地林?这小子嫌疑最大,一来他们宣传科有相机,二来他和苗水关系暖昧,只有他有理由利用手段和阴谋陷害程学院,达到自己的目的。白小夜又进一步想,也许这一切阴谋是甘地林和苗水合伙干的。他们为了逃避社会舆论谴责,争取人们的同情,千方百计加害程学院,把他搞臭,然后在一切舆论都有利于他们的时候,苗水再提出离婚。这样多么合情合理顺其自然呀,没人会指责他们。真是无耻到了极点!白小夜用枕巾揩去眼角的泪水。她为苗水悲伤,她们是多年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这样做人呢?与此同时,她十分可怜无辜的程学院。她也曾在心里计划过,既然这一切都是阴错阳差,自己叮不可以顺水推舟,索性嫁给他呢?她的心咚咚咚地狂跳,她觉得这念头像魔鬼一样可怕。可是冲动与愤恨过后,她又无比清醒地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她对程学院还没有那种情感;她心中理想的男人,也不是他这个类型的。她想找程学院交换交换意见,可她没有勇气去找他,她怕那样的话又被苗水他们钻了空子,使他更加被动。

甘地林和苗水走了以后,程学院站在大衣镜前,阴森森地望着镜子里那个嘴角扭曲、浑身的肌肉里蓄满可怕的兽力的人。他感到耻辱,感到自己的心被践踏了。

白小夜一翻身,呜呜地哭起来……

虽是炎热的夏季,可舞场内有空调,气退一如春天的夜晚。迷魂灯柔地旋转着,每一张脸都在这神秘的气氛里陶醉。

甘地林脸上的肌肉充满了活力!

苗水的身子晃动着,她迷迷糊糊地觉得此刻搂着她的腰的这只手就是丈夫的手,有力、安全。她知道难得跟丈夫跳舞,她多么珍惜这个机会呀!

舞曲停。

苗水一激灵,见甘地林正注视着自己,心就开始往下沉。她真想大哭一场。

“裱子!”程学院吼叫着。

儿子吓得嗽傲哭起来。

白小夜越哭越伤心。她想妈妈,想回家,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舞会散了。

“我送你回去。”甘地林拍拍自行车铃。

“我自己回去吧。”苗水说,“心乱,想一个人走走。”

月光泻在电镀车把上,泛起一道道银光。

“那好,再见!”

“再见。”

两个人刚要分手,黑暗处走来一个人,把苗水吓了一跳。

这个人走到苗水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把孩子塞给苗水,转身冲甘地林说:“朋友,有点事跟你说,咱们去那边。”

甘地林支上车子,看了一眼苗水,就跟他去了。

在一棵大柳树下,程学院站住,点着一支烟。

甘地林操着手,也不问什么事。

苗水紧楼着儿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预感到什么灾难就要来了。她望去,两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和粗壮的树影一动不动。

儿子使劲拽她的头发。

“苗水挺可爱是不是?”程学院问。

甘地林动动脚,不吱声。

程学院甩掉大半截烟,逼近甘地林。

“一比一,机会均等,来吧。”程学院说。

甘地林说:“你会后悔的。”

“是嘛。”程学院打出一拳。

甘地林往后趟超几步就靠在了树上。

苗水的头嗡地一声。

接着,程学院又打出一记窝心拳,甘地林“呱”了一声,垂下头。

程学院又把他提起来,左右开弓扇了几个响亮的嘴巴子。

甘地林依然没有还手。

程学院捏住他血迹模糊的下巴,冷笑起来。

苗水跌跌撞撞地赶过来。

“流氓!”她骂丈夫。

程学院不理睬她。又一阵冷笑后,说:“好了,朋友,从现在起,这个娘们归你了。这个娘们性欲不低,你要满足她。”说完,回身从苗水怀里夺过儿子。

儿子的小胳膊被捏疼了,又哭又瑞。

苗水捧起甘地林的脸。

“没事。”他微笑。

她闭上泪眼,用脸颊为他揩去下巴上的血污。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颤抖地问:“你要我吗?”

他只是死死地搂着她。

她心里却在哀嚎着:甘地林,我不爱你,这一切是我对你的忏悔和补偿。学院,你为什么这样逼我,逼我往绝路上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