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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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林队八十多人,近六十人属未婚青工。除了十多个大姑娘,四十多个男性青工中的百分之八十,都尊称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杨贵军为大哥。书记和队长在调整人员时,一般情况下也会征求他的意见,如果他对领导的安排有异议,会有可能几十个人同时生病,使队里工作处于瘫痪。

伙食团的生活差了,工人业余活动没有搞好,甚至学习时间过长,他都会出面向领导提意见。只要他提出了意见,就得尽快整改。否则,正常工作很难展开。

营林队换了几任书记和队长,表面上都因工作不力。实际上,几乎都是让杨贵军和他的一帮烂兄弟气走的。

场部苟副书记几次下决心要敲掉杨贵军,可是保卫股调查了几次,都没有关他或开除他,甚至处分他的证据和理由。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受职工拥戴,敢于出头露面提意见的人。既无反党反领袖言论,也没有破坏革命运动和生产罪证。说他表现不好?可他所在的小组,不论生产任务还是批判文章,总排名第一。

最终,场部采取了“招安”手段,让他当了个不脱产的工会副主任,使他有了代表职工提意见的权力,同时约束了他不合时宜的胡说八道。

陈伦在营林队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伙食团旁的会议室摆了五张大桌子,除用洗脸盆,大号搪瓷缸盛满了颇具特色的木耳炒肉片、香菇炖肉、胡萝卜烧牛肉、羊肉烧粉条、洋芋烧牦牛肉等,还有难得一见的新鲜猪肉炒野菜、猪肝炒蒜苗,川味香肠等。

除了一个干瘦的老头,五张桌子全坐满了男女青年。当杨贵军领着陈伦走进会议室时,除了那嘴里含着烟杆的老头子,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和陈伦打招呼,争着和他握手。

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过如此隆重礼遇的陈伦,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住声地点头说:“谢谢!谢谢!谢谢各位兄弟。”

所有人都坐定了,杨贵军端起满满一茶杯酒,面朝陈伦举至眉处轻轻点一下头,再对着所有人大声说:“兄弟们,感谢大家为我二十五岁生日捧场。同时,代表全体兄弟姐妹们,敬刚调到五场的陈大哥!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杨贵军对着陈伦,再次双手举了杯至眉:“我干了!”仰起头来,干净利索地把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将杯子倒转来:“掉一滴罚三杯!”

众人的喝彩声中,陈伦站起身来,端起面前一满杯酒,对着众人朗声说道:“感谢各位盛情,祝杨老弟生日快乐,年年今天、岁岁今日。初到贵地,以后还望大家关照!这杯酒,我干了。同样,剩有一滴自罚三杯。”

整杯酒吞进肚里,所有人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好!”然后人们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除了陈伦和杨贵军等人这一桌每人面前有酒杯,其他桌的人都用一只大碗装满了酒,一个人喝了,在碗边抹一下双手递给下一位。不管男女,接到酒碗不论喝多喝少,都得喝一口,酒喝干了再次斟满,接着适才的次序继续转。

每一桌都有人来敬酒,每一个敬酒的人都很豪爽,端着两只盛满酒的八钱杯,走到陈伦面前。将一只酒杯递到陈伦手中,一口吞下手里的杯中酒,重新倒上,恭敬地双手捧着:“陈大哥,小弟敬你了。”轻松的一口喝下肚,把杯子倒转,笑咪咪地看着陈伦喝下酒,开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知喝了多少的陈伦,觉得喝到嘴里的酒已成了甜味,屋里的人影重叠着在旋转,桌子上的盘盘碗碗在转,桌子也在转。他知道不行了,必须尽快离开,再喝会当场倒在地上,至少睡上一天一夜。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他向杨贵军说:“兄弟,我得走了。再喝就要倒了,而一旦倒下,比大病一场还恼火……”

杨贵军早就喝高了,**着肌肉发达的胸脯,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斗鸡似伸长了脖子,正吼叫着和人划拳,哪能听到陈伦说话的声音。

陈伦摇晃着头站起身,正要离开桌子向门外走,一个轻飘飘的朦胧身影来到面前,清脆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陈大哥,初次相识,我也敬你一杯!”

陈伦摆着手:“不行,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清脆的声音:“陈大哥不会是封建脑袋吧?所有男同志敬的酒你都喝了,为什么独独不喝女同志敬的酒?”

“女同志?”陈伦努力扶着桌子,使身体站稳,使劲眨巴了几下迷糊的双眼,想看清对方的脸。

一个穿着白花衣服、面容模糊的人,手里端着两只酒杯。

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我实在是喝不下了,再喝就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杯酒你无论如何也得喝,如果倒了,我把你扶起来。找不到回家的路,我送你回去!”清脆的声音很执著。

“真的要喝?”

“当然要喝,除非你看不起我?”

“一定要喝?”

“一定要喝,不然就是你对我有意见。”

“意见?你是女同志?我对女同志从来没有意见。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我也认为女人是水做的。”

“水是好东西,但有可能也是灾害,自古就有水可载舟也可覆舟的说法。对于女人,也不能都喜欢……”

“什么样的女人该喜欢?哪样的女人不能喜欢?什么样的水可载舟,什么样的水会覆舟?”

“喜欢该喜欢的女人,不要喜欢不该喜欢的女人。这酒,喝还是不喝?”

“喝!为什么不喝?遇到可载舟的水就得行船,遇到喜欢的女人,必须喝酒,此酒不喝,后悔一生……”陈伦疯癫地念叨着,接过酒杯,费力地仰起沉重的头,一滴不剩喝了杯中酒。把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扔,趄趔着转身往门外走去。

大声划拳的人们,此时已经极度亢奋,一声高过一声大声吼叫着,一杯接一杯的白酒,水一样倒进胃里。一个又一个男女,歪倒在地上或趴在桌子上。相当一部分人失去了踪影,估计喝得二麻麻回**睡了。

陈伦高一脚低一脚走在草地上,那些自然成形的美丽灌木丛,各种颜色、大大小小怒放的鲜花,在眼前晃动。山坡下小河里缓缓的流水声,在耳旁轰鸣。

清风吹来,使他昏浊的头疼痛更剧,胃里翻江倒海的涌动。摇晃着在宽阔的草地上走着醉步,多么希望有一张舒适的床。他想趴在**呕吐,把吃到胃里的食物,喝的酒全吐出来。到把黄色的胃汁全部吐出来、吐得全身虚脱。

他更想有一双女人的腿,下巴枕在那柔软温香的腿上,把腹中的秽物全部吐出,然后,吮着淡红色的**沉沉睡去。一直睡到明天,一直睡到永远……在女人的怀中长眠不醒叫什么?古人说:人在花下死,做鬼也心甘。花,就是女人,女人就是花。

浑浊的大脑癫狂地胡想着,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走着。陈伦的步代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朦胧的两眼,越来越难以睁开。

走到一丛比屋子还大的灌木边,他再也无法坚持。身子朝前一扑,喜剧性的将头和上半身扑进了灌木巨大的树荫中,下半身却暴露在外面。这等一流技艺,或许清醒时,也不一定能做到。

厚厚的落叶使地面像铺了棉絮,扑在灌木丛中的陈伦,感到舒服极了,尽管有不少的蚂蚁之类的小虫子,在脸上身上爬来爬去,却仍感极度舒坦。

虽上半身在灌木遮掩下吹不到风,但过多的酒精摄入,使腹中的涌动再次强烈,他无法控制的张开大嘴开始呕吐。

腹中吐空后,感到好受多了。可困得要命,向左边滚了几下离开呕吐物,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一位漂亮的矮个子姑娘,云一般飘到身边,把他暴露在灌木外的下半身挪了进去,爬进巨大的树荫里,把他的头枕在自己双腿上,轻轻抚着他的脸喃喃说道:“你怎么醉得这样厉害?怎么不和我说说话?茫茫人海,能得相识是缘,能得肌肤相亲,更是缘上加缘呀!知道吗?你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好多次在梦中,拥抱着我的白马王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半闭双眼看着她,一张白净的苹果脸、细而弯长的眉、不大不小的杏眼、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嘴角略微上翘的双唇,使她看上去很性感。白碎花衣服的小翻领里**的长脖子光洁白皙,薄薄衣衫里若隐若现的双峰,使他的目光不忍离去。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的鼻子上拨弄着嗔怪道:“小坏蛋,两只****的瞎眼睛专门看姐姐胸部干啥?没有见过吗?所有女人长得都一样的。”

他轻轻摇晃着头:“没有见过,真的没有见过。”

她做出一副天真状,歪着脑袋问道:“想看,还是想摸?或者想吃?”

他的心狂跳着:“想看也想摸,更想吃。”

她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坏蛋!太贪婪了,既想看又想摸,还想吃,三样都让你做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让你吃我!”

软软的手再次轻拍在他脸上:“一身酒味谁愿吃你?想得美。”白净的苹果脸扭向了灌木丛外。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七八个人急急往场部方向小跑去了。

“你不愿吃我,那就我吃你吧。”他忽然撑起身来,一把将她压在身下,在吻着她红红的嘴唇时,两手飞快解开了白花衣服的扣子。再把她抱起来,伸手在后背解开胸罩的扣子。

她平躺在松软的地上,他如同饿了几天的狼崽子,扑在她光洁的身上,贪婪地含着如熟透葡萄般的淡黑色**,“啧啧”吮着,两手同时伸向她下腹…….

场部方向再次传来脚步声,她停止了梦呓般的语言,紧紧搂着他的背,两腿保持不变的姿式,用舌头在他瘦瘦的胸前舔着,屁股轻轻扭动、腹部不住收缩,使他有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杂乱的脚步声近了,可以清楚听到有人不满的嘀咕:“格老子,那个姓陈的把“小巴适”弄到哪去了?咋到处都找不到!”

一个苍老的乐山口音传来:“算了,他们之间有一段缘。万事皆有定数,由他去吧。不要再找了。”

风,不经意轻吹过,带起树上和草丛里似有若无的“沙沙” 声。他流着涎水抓着两只肥乳使劲揉着,牙齿咬得发出声响。她半闭双眼呻吟,合着风的声音、合着树丛摇摆的节奏,优美地颠着起伏着……

他再次醉了,在美妙乐曲般的呻吟中,在温柔舒爽的颠簸中,在一浪高过一浪、难以用语言和文字表述的惬意中,失去了知觉。

清晨的缕缕阳光,从灌木丛密集的叶片中硬挤了进来。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枝上跳着闹着,沉醉在甜蜜梦乡中的陈伦,晕乎乎的醒来了。

睁开眼,发现竟睡在铺满枯叶的松软地上。一株茂盛的灌木伸展开的枝干和绿叶,像一把巨大的伞,使灌丛下的一圈土地,免去了日晒雨淋。

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嗓子干得要命,呕吐光了的胃部非常难受。他虚弱地坐起身来,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喝酒的情景。

从灌木丛里艰难的爬起来,立时腹中翻腾,肛门抽搐张合,憋了一夜的大便直往下坠,难以再憋得住了。赶紧小跑到山脚下一个隐秘处把问题解决了,系上裤子往场部走去。

走在路上,那似梦非梦的温情在脑子里闪现。回到昨晚栖身的灌木丛边,趴在地上,伸进头去看了看,暗自思忖道:那令人回味无穷的事,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没有,绝对没有发生过什么。在这里除了杨贵军有过一面之交,其他人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发生男女情事?

是梦,肯定是一个近乎真实的梦。按照精满必遗的理念,可能是库存太多的原因,掰指算来,离开林娅有一段时间了,心理和生理都有了强烈的渴求。

他想起了梦中有人骂骂咧咧,说姓陈的把一个叫“小巴适”的人弄走了。姓陈的是否指自己?“小巴适”又是谁呢?

回到宿合时,“彭包包”还在蒙头大睡。陈伦牛饮了一大缸开水,尽量不弄出声响洗脸刷牙,脱得光光的把身子擦了一遍,重新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正准备端着换下的衣服出门。彭包包”坐起身,面带倦容就颇为不满的问道:“小陈,你昨晚上跑哪里去了?半夜三更正睡得香,来了一群人把门都差点打烂,问你和那个“小巴适”到哪里去了……太烦了,整得我一夜没有睡好。”

“有人来找我?问我和‘小巴适’?”梦中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陈伦的身体有些僵硬,嘴里喃喃念叨着:“‘小巴适’是哪个?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小巴适’呀!”

“彭包包”穿着衣服嘀咕道:“‘小巴适’本场无人不知。和苟副书记的爱人认了干姐妹,和干姐夫的关系好得离谱。有点类似于过去的交际花,有很多不雅的绯闻。前不久,苟副书记的爱人因她还跳过一次河。”

“她长得什么样子?”陈伦返身回到火桶边,把盆子放下。

“个子不高,白生生的苹果脸,眉毛很细也很长,眼睛不大不小但很圆,鼻子有点小,嘴角往上翘…….”

“彭包包”还没说完,陈伦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梦中的情景再次浮现。那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和他如漆似胶粘合近二个小时的女人,就是“彭包包”描述的“小巴实”。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发生过?

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在酒醉后发生什么事!他下意识把手伸进裤兜里,隔着布轻轻捏了捏命根,不知所以的摇着头,端起装衣服的盆子往门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