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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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一个月期满,陈伦回到公司上班,继续行使副经理职务。

他更加忙碌。每天早出晚归,即要管理所有业务,还要帮钟敏处理各门市产品质量和投诉问题。

只要门市顾客投诉要求见经理,钟敏都找陈伦出面。陈伦对钟敏那复杂的情,在这阶段从多方面体现,甚至在员工面前,他那种发自内心的情愫也难以隐藏。

当然,这对别人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没有人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爱上大了他近十岁的上级。

陈伦在副经理职务上干出了成绩,得到了全体职工的认同,主管局的陈局长也开始正面审视他的工作,把陈伦组建蓉城办事处以来创下的利润仔细算过后。他明白陈伦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有了把他正式招进华达公司的想法;并人让整理陈伦的先进材料,有意扶他一把,适当时机担任更加重要的工作。

一把手亲自督办,陈伦由合同工转为正式工很快办妥,而且,鉴于他到华达公司以后的特殊贡献,从转正那天起,即破格享受行政二十三级工资待遇。

钟敏不失时机地动员陈伦向组织靠拢,让他写了入党申请。

想到入狱的不光彩过去,陈伦担心申请不会被批准,只口头上应承,却根本没有向组织靠拢的打算。不写入党申请,不知底细的人最多说我落后,不积极向组织靠拢,大不了原地踏步不再进步,可一旦写了申请就得调查历史,入狱几年的经历,让楠山和公司的人知道了,今后怎么有脸见人?认真思索之后,他决定暂时不写入党申请。

转眼,继父五十岁生日到了。在餐馆里包了席为他庆寿时,亲朋好友坐了二十桌。那天正好下大雨,在外地出差的陈伦为了吃到中午的生日宴,从重庆包了一辆出租车赶回楠山。

在寿宴上,陈伦脸上堆满笑容,和陈程一起跟在继父身后,向每一桌的客人敬酒。对每一桌的亲朋好友,都说上几句开心的话。

没有人能看出,他和陈程并非这位满面幸福的寿星亲生之子;更不会有人相信,没成年时他和陈程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饿。

酒宴的所有费用,陈伦独自掏了,亲朋好友送的礼钱却全让继父得了。当他把二千多元现金交到继父手上时,分明看见他眼中掠过一丝疚愧!

那一瞬,陈伦眼前浮现出了父亲模糊的身影,浮现出了父亲和一群剃着光头的犯人,在枪兵押送下走在烈日炎炎下的梦。

这么多年了,那个从小带给他和哥哥姐姐太多灾难的父亲,现在什么地方,他的情况怎样了?算来,他早应恢复自由回到社会上了。可为什么多没看到过他,也没听哥姐提起过他?

当天晚上,陈伦在家里煮了一锅酸辣鱼,把陈程和陈娟约来,三个人吃着喝着谈起了亲生父亲。

陈程其实早就听说父亲好几年前就平反释放了,可他既没回原单位,也没有回楠山,办理了相关手续后便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就连老家仅存的几个亲戚,也不知他的去向。

陈伦吞下一大口酒,自言自语道:“或许,他厌烦了楠山。这地方带给他了太多苦难,所以不愿再回来………”

陈娟小心提议道:“我们抽空到老家去找找吧,或许爸爸回老家去居住了!”

陈程喝了一口酒:“行嘛!有机会我借部汽车和老二一起去找找,姐姐就不用去了!”

就在陈伦感觉极好时,不可预见的变故发生了。这天由于突然下雨,钟敏因没带雨具,和陈伦同用一把雨伞到门市去时,被正好闲得无聊,坐县政府小汽车车来公司找钟敏的潘副主任碰到。见陈伦把雨伞一大半举在钟敏头顶上,一只胳膊轻围在她肩头,一副生怕她被雨淋着的表情,坐在车上的潘副主任不由恼上心头。

难怪钟敏对老子不冷不热,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嫩鸡公在作怪!他开始私下打探陈伦和钟敏的关系,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一周以后,潘副主任终于明白陈伦和钟敏有着非同寻常关系时,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一股被戏弄、践踏的委屈以及对陈伦的仇恨,在胸中无法抑制的奔涌。

他想不通,更不服气。一个刚转正的副经理,竟敢和我堂堂县府办副主任争女人?你娃儿真不知天多高地好厚!

他暗地发誓一定要报复陈伦,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知道他的厉害。经过—段时间仔细考虑,工于心计的潘副主任明里没有说什么,有时遇到钟敏和陈伦,一如往常有说有笑。背地里,却不显山不露水寻找收拾陈伦的机会。

星期六晚上。月光格外好,因为公司近来发展状态极好而心情舒畅的钟敏,约了陈伦和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在公司办公楼顶天台上摆了些酒菜。几个人—边谈些闲话,一边慢慢品菜饮酒,一直到深夜近12点,众人都有了些醉意。

几个朋友都跌撞着走了,钟敏本来也想回家。自从上次陈伦有了难忘的不眠之夜后,她坚决把在办公室的行李搬了回家,哪怕再晚,也不在公司里留宿了;有时加班到凌晨也坚持让服装厂当保管的侄儿,用自行车送她回家。

这晚她又去叫侄儿时,却被同室人告知,他因家中有急事请假了。回到办公室正皱着眉头考虑着如何开口让陈伦陪她回家时,他跌撞着走了进来。

没有一句话,他径自走到她身前,醉眼朦胧指着她问道:“你,你今天晚上不回家吧?如果不回家就到我屋里睡!”

钟敏担心他撞在桌上受伤,赶紧上去扶着他,他却不由分说—把将她搂在怀中,将发烫的嘴唇堵在了她嘴上。双手在那些敏感部位抚摸,动作粗鲁野性。

不十分坚决的抗拒了片刻,钟敏感到周身难以抑止的开始发软,舌头开始发麻,不由自主放弃了抵抗,瘫倒在他并不宽厚的怀中。

陈伦被钟敏牵着,回到他那充斥男子汉气味的房中。两个人难以自恃的互相紧搂,将舌头伸到对方嘴里,在对方身上抚摸……屋子里的空气极为暧昧。

正纠缠着往床边挪去时,只听“轰!”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沉醉于无穷幸福境界中的两个人大吃一惊、迅速分开。陈伦转身朝着门口出愤怒的问道:“什么人?搞啥子名堂!”

镁光灯快速闪过几次,七八个衣着打扮前卫、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冲了进来。那西服革履、背双手迈八字步、板着油光水滑肥脸的为首者,竟是潘副主任。

他两眼狠狠瞪盯着陈伦,咬牙切齿喝骂道:“姓陈的,你真他妈不知姓什么,敢于半夜三更在办公室里调戏、企图强奸公司党政领导。我看你真是茅房里打电筒—— 照(遭)屎(死)!”

回过头,对身后那帮年轻人一挥手:“给我捆起来,送公安局!” 几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如狼似虎冲上前。陈伦拉开架式正欲动手,钟敏却死死拉着他哀求道:“冷静点,不要动手好吗?”

被钟敏紧紧拉着,陈伦正犹豫不决时,那几个人已冲了上来把他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

陈伦愤怒挣扎着,一大口浓痰吐在潘副主任脸上,破口大骂。

如果不是几个青年死命将他拖住,说不定,他已将那色眼在钟敏身上扫来扫去的潘副主任撞翻在地了。

刚开始让钟敏立时吓懵了,看到陈伦被五花大绑,几个年轻人擦拳摩掌似要暴打他。她立时回过神来,努气冲冲指着潘副主任鼻子,斥骂他们不该擅自绑人,要求立刻把陈伦放了,要不然她将打电话到县府要求评理。

潘副主任阴险地笑着对钟敏说:“你去县政府说吧!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到局里?我看你怎么好意思说今天的事。不跟我好,原来是心里有这小子,我今天非把他废了,看你还怎么护着他!”

转过脸来向陈伦吐出一口唾沫,恨恨骂道:“你他妈一个刚转正几天的招聘人员,不知从哪个阴沟里翻出来的货色,吃了豹子胆竟然狂得敢和老子叫板?看你现在还得意吗?明天就坐班房去吧。”

陈伦恶习狠狠的瞪着他:“日死你妈!嘴巴放干净点。老狗日的,明天谁坐班房还不一定呢!”说着全身用力,想要挣脱身上的绳子,可越挣那绳子越是勒得紧。气得再次破口大骂:“姓邹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老子不晓得?如果不立刻把我放开,明天老子让你后悔一辈子!把我放开!”

潘副主任冷冷的看着陈伦:“放开?好啊,除非你自己辞职滚得远远的!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在楠山再看到你,否则,你的下场就会和你亲生老子一样!”

钟敏虽忍无可忍,但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平息了努气,低声说:“潘主任,今天这事闹到上面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你先把陈伦放了,让他回去,其他的事我们再商量……”钟敏故意话中有话。

潘副主任听钟敏这么说,一双色眼睛在她身上慢慢转动。狠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女人拥入怀中。

可陈伦在一边骂开了:“姓邹的杂种,要对付我就光明正大的来,这样不明不白把老子绑起来算什么!交到局里又能怎么样?现在不是**时期了,你也不是当年的邹司令,有什么权力这么做!我和钟经理是清白的,你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

“你她妈的还敢和老子嘴硬!等你坐到班房里就不会这么说了!”

“潘主任,我和陈伦真的没有什么,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他还年轻,可不能坐牢啊!要是那样一辈子就毁了,你要怎样都可以,但请一定放过陈伦!”

“哟!还真是一对痴男怨女,患难见真情哟。不过这小子太不把老子放到眼里了,上次的账我还没有算呢,怎么可能放了他!”

钟敏这才明白,潘副主任是在记恨陈伦上次打他并破坏了其 “好”事,有意安排好了这一切。她再也无法忍受,指着潘副主任歇斯底里骂了起来: “姓邹的,你不要得意太早,你一个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凭什么跑到我公司里来抓人?你要是害陈伦坐牢,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好啊,不放过我就一辈子跟着我。我今天非要跟姓陈的小子过不去!好不容易让我有个机会逮住,怎能说放就放!”潘副主任转过身对围在陈伦面前的手下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啊——我会放了他吗?”

那帮年轻人怪笑连天斜视着陈伦:“放?坐够了班房再放吧!”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算是人吗,姓邹的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凭什么要这样为他卖命,胡乱抓人?这样做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钟敏冲到陈伦身边,推开一个正指着陈伦鼻子讥讽他的年轻人,用身体推开其他围在陈伦身边的人,伸手陈伦解绳子。

潘副主任大步上前,挥起手臂“啪啪”两记耳光重重甩在陈伦脸上,转身对钟敏怒吼道:“够了!你身为企业党政领导,半夜三更被下属侮辱并险遭奸污。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想想会是什么后果?”说完对几个怔立不动的年轻人吩咐道:“把这家伙嘴巴堵上带走!”

潘副主任的话使钟敏立时傻了。她喃喃重复着:“半夜三更被下属侮辱并险遭强奸……”我的天!那居心叵测的老家伙竟想出了这样损人的坏主意。

逐渐清醒的钟敏冷静一想,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姓邹的这一着够毒辣,既可将陈伦彻底制服,又可使她有口难辩。

试问,一个在县城有头有脸,有着幸福家庭且身居领导职务的女性,可能公开承认和下属有那种关系?

一向不为任何困难所屈服的钟敏,清醒的意识到:已经被推到了十分难堪的境地。从情感上讲,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承认陈伦侮辱并企图强奸;但要她承认心甘情愿和陈伦有婚外恋情,却没有那勇气!

就在钟敏心乱如麻时,一行人已推着陈伦来到了大门口。此时那些住宿在公司四楼上的单身职工,已经被喧闹声惊醒,大部分来到了底楼的大厅里,齐刷刷将潘副主任等人围住,异口同声问他们凭什么把陈副经理五花大绑?质问他们有什么资格跑到公司绑人?

潘副主任带来的人火气不小,根本不和工人们多加解释,强行拖着陈伦向外冲,性情急躁的职工按捺不住和他们抓扯起来。

有几个平时得到陈伦关照的职工,不顾一切冲上去要把捆他的绳子解开;有人用值班室电话向公安局报警,可容纳好几十人的大厅乱成一团。

职工们刚围上来时,企图搬出身份将人们吓退的潘副主任,此时已经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愤怒的人群毫不留情把他逼到了墙壁。面对工人们七嘴八舌的质问,他张口结舌、语无伦次。

“弟兄们,把大门关紧,给我朝死揍这伙深更半夜到公司里捣蛋的坏人,出了事我负责!”解除了绳索捆绑和塞在口中布条的陈伦,瞪着血红的双眼扑向被逼在墙壁边一动不能动的潘副主任,飞起一脚踢向他腹部,紧接着,重重一耳光掴到他那因剧烈疼痛而扭曲的脸上。

触目惊心的血,从潘副主任鼻孔里流了出来。一向养尊处优、连重话也没人敢说过的潘副主任,用手抹了把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叫声,“咚!”一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昏死过去。

“出事了,这老东西被弄下课了!”有人发出了惊惧的呼喊。乱七八糟纠缠在—起大打出手的人们,立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将目光盯向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潘副主任和余怒未消、紧握双拳站在他旁边的陈伦。

平静地回到房间洗了脸,用一只箱子装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具,陈伦独自往公安局走了。钟敏和公司所有人站在大门前,一声不吭望着他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钟敏和陈伦在办公室里面胡搞,被潘副主任和联防队抓了现行,陈伦负隅顽抗将潘副主任打成重伤的谣言,在全城传开了。

虽然,那几个被愤怒的职工揍得鼻青脸肿的联防队员,没有过多将头晚在华达公司发生的事情进行渲染。但经人为加工后的谣言,仍然迅速在城里传开。

一向为人们所尊重、尊敬的女强人钟敏,立时转型为不知廉耻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绕舌妇们,把钟敏从小到大的所作所为,全部演绎成了颇带刺激的黄色情节,无中生有杜撰她两个孩子都是趁丈夫在部队,和其他人所**生。甚至有人说,钟敏那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小儿子,就是她和陈伦**的果实。

面对洪水猛兽般涌来的莫须有流言,钟敏不知该怎么处理,但却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不能让陈伦坐牢;不管人们怎么看、怎样说,她都一定要救陈伦,为他洗清罪名,恢自自由。

她到公安局,找到和丈夫一起入伍的付局长,心平气的说,她那晚正好和陈伦在办公室商量工作,忽然潘副主任带了很多人闯了进来,将陈伦痛骂一顿后强行将他绑了,工人们出于对企业领导的关爱。出面制止并解开了陈伦的绳子,陈伦出于自卫,误伤了潘副主任……她希望公安局能还陈伦一个清白,因为陈伦并没有做错什么。即是做错了,潘副主任也没权力那样对待陈伦。

她又来到主管局。客观、实事求是将那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向陈局长和李书记作了全面汇报。

汇报了发生在公司的事情以后,她向局党委李书记递交了辞职申请。语气十分坚决的要求上级,立即派人调查那天晚上发生在公司里的事。给极度关注此事的全体职工,给议论纷纷的全县人民合理、实事求是的交待。

由于没有经过主要领导和公安局同意檀自采取行动,而且潘副主任虽然资历极老,但只是协助分管领导协调经营和生产,没有指挥县府办保卫科的权力,保卫科、联防队更没有私自抓人、绑人的权利。虽县上和局里的一些领导完全站在潘副主任一边,有心想为他说话,却没法为他的荒唐举动做出合理解释。

钟敏大动肝火要求给她说法时,领导们除了打着哈哈,劝她不要把发生的“误会”往心里去。要相信组织、相信党之类冠冕堂皇的言语,简直无话可说。

但说到陈伦被关押,领导们的语气就不同了:“这姓陈的年轻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半夜三更把女领导约到卧室里谈什么工作嘛?纯属别有用心!况且,明知道潘副主任带去的是保卫和联防队员,还胆大包天煽动职工围攻殴打,这样的人不关,不判他几年还得了!”

“谣言流传千遍,就可能成为真理!”这话一点不假。无中生有的谣言,并没有如一县领导所说“心中无冷病,哪怕吃西瓜”。“只要你没有做过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和自己家庭的亏心事,那些莫明其妙胡说八道的话自然会烟消云散,不攻自破。”事情的后果,是钟敏没有想到的。她没想到当谣言在小小的楠山县掀起了一股浪潮后,一些本对她工作能力、为人都很敬佩的职工,开始在心里面嘀咕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乱,习惯于在计划经济的大锅饭时代呼风唤雨,在改革开放年代,被市场经济大潮无情淘汰了“遗老”们。在各种场合大放滥言,推波助澜使事情复杂化;个别原来就对钟敏所作所为看不顺眼的领导,开始一言九鼎的站出来发话了:华达公和钟敏的问题太复杂,陈伦不能放。立即派工作组进驻该公司,在清理债权债务同时,调查钟敏与陈伦的作风问题!—查到底,绝不手软!

陈伦无可奈何的因“无故殴打他人致伤,在蓉城就地倒卖紧俏物资,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案,被公安机关正式拘留审查。

第二次入狱,于陈伦的打击非常沉重。他没想到,会在家乡,步入了新的人生并拥有了一定成就后,被关进看守所。

相对上一次在高原上的看守所,这里的条件好一点,每个监舍外间都有供犯人洗濑和解手的卫生间。卫生间上方是密集的铁丝网。透过铁丝网,可以看到上面走动的枪兵和管教人员。

陈伦所在的监舍,关了一名强奸学生、身体发胖的中学教师。一名犯了贪污罪的粮食系统厂长和农行一名罪行不明的信贷员,以及三个因打架斗殴,杀人、抢劫的年轻人。

身体发胖的教师,总唠叨他弟弟在公安局任政工科长,绝对会给他以关照。并唾沫四溅的吹嘘是享受区级待遇的干部。犯了点小罪,最多不过判三至五年缓刑,仍然可以回到单位继续教书育人。

姓唐的厂长面善,一般不多说话。大多时间坐在铺位上看书或沉思,陈伦进来后,看在都是企业负责人的身份,和他有过几次交流。

唐厂长根本不承认有经济方面的犯罪,认定了是上级领导排除异己,故意混淆应得奖励和占用的界限。抓他和关他的目的,就是想给分管副县长的小舅子腾位子。

姓王的银行信贷员,父亲任建设银行一把手多年,在县城有相当好的人缘。他中专毕业就进入农行在吃香喝辣的信贷科上班。却因滥用职权,大吃回扣,极不负责的为几家本不该贷款的企业放了钱,致银行遭受重大经济损失。被抓进来三个月已从收审转为逮捕,现正等待法院的判决。

看守所有所长和副所长,所长和陈程是很好的朋友,和钟敏似乎沾点亲。令陈伦大吃惊和不安的是,一表人才但女性味浓厚的副所长,竟是高建英的爱人。

管教干部监内的办公室,正对陈伦所在的监舍。他每天总会在窗前,心事重重凝望外面的花台,看着外面劳动的人出神。

这天中午。炊事员刚送过饭不久,陈伦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手捧一只硕大的饭盒,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管教办公室。把饭盒递给办公桌前看报的副所长,转眼向监舍院里望来。

陈伦的心立时紧缩!他认出了这个给副所长送饭的女人,是好多年没有见过的高建英。不由在心里暗叫:遭了,冤家路窄呀!

当年是他有负于她,还是她有负于他?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陈伦获刑几年的受害者之一,就有对面这位副所长的家属。

陈伦不知道当年高原上的外调人员,在高建英和玉兰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证词,但至少清楚,她们都承认被他以恋爱为名骗奸了!

看来,这次在看守所将会遭受的苦难,不会亚于高原上!进看守所不几天,陈伦已经知道,管教干部里最残暴的是曾副所长和一位姓黎的干事。

曾副所长的父亲,当了十多年县委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县直机关好多人都由他提拔起来,是本城威信极高的老领导。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官至局级,只有他在副所长位置上多年没挪动。有人说:如非好多次几乎打出人命,如果当年混了个高中毕业,这位有着强硬后台的副所长,早就当上副局长了。

听人介绍了曾副所长的情况,陈伦暗自在心里想:认命吧!大不了把命丢到这里。好歹这是家乡。就算死了,也不至于成为四处游**的野鬼孤魂。

唐厂长看到对面办公室的高建英,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个女人有什么本事?竟混到了农业局副局长,听说下一步还有可能进入县政府当副官!”

“你说什么?哪个女人当了副局长?”陈伦对唐厂长的话摸头不知脑。

唐厂长下巴对着院子对面的管教办公室扬去:“就是曾所长的老婆高建英呀。原来不过是水库的一名普通工人,在民兵指挥部时有过立功表现,差点进入公安局。四人帮倒台后,凡在民兵指挥部干过的人,都受到一定的处理或发配到乡区。只有她仗着老头子的关系留在农业局,从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混成了副局长,而且是下一届副县长人选。”

“她现在是副局长?看来我真算得上孤陋寡闻”陈伦无言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