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蓉都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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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范处长分手后,回到陈旧破烂,连屋子里的空气都散发着一股陈腐味的住处,格桑阿姆心情好多了,环顾四周那些衣着和脸色都很难看的人,不由暗叹道:人的一生,真正难以说得清楚,当初大学毕业留在这里,连工作都没有找到之际,她都没有住过这种低劣的小店。而且,从她离开家乡前往成都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住这种小店的地步。

靠了自身的勤奋,靠了和秦崇山两个人智慧恰到好处的结合,更靠了她和秦崇山诚实的为人,靠了她和秦崇山的真诚,很快,他们便在竞争异乎寻常,随时都有破产大款从摩天大楼跳下来的省城,站稳脚跟,并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如果不发生这纯属天外飞来的横祸,旭东公司最多三五年内,会有可能,发展成为本市行业内最有影响的企业之一,其年经营额将达到数亿人民币。

可是,仅因为在一份贷款担保书上签下了不该签的字,如日中天的公司被查封了,心爱的人关进了看守所,而素来不向困难低头的她本人,居然和流浪者,进城务工的村妇们住到了一起,成为了她们中的一员,这不能不说是非常让人感到悲哀的事!可现实就是现实。

第二天,格桑阿姆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她静静呆在鸡毛小店里,心急如焚地等待范处长的电话.

同住一间大屋子的那些女人,绝大部分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有几个深更半夜才从外面回来的,正蒙头大睡。

一大早就出门的人,都是没有文化年纪偏大,只能靠强壮的身体,在服务场所干活的老实人;那些白天还蒙头大睡的人,属吃懒做不愿从事体力劳动,可又没有文化知识,更不会电脑、驾驶,不会现代企业员工必备的任何条件,只能靠年轻的身体,趁着夜色浓妆艳抹出没于大街小巷,专盯外地来的男人,做些卖皮肉勾当的贱人。

格桑阿姆是很看不起一大早出门,仅知道用体力做笨重劳动的人,辛苦劳作十几个小时,累得晚上上**就鼾声如雷,被丢进河里恐怕也不会醒来,每月累死累活也不过挣几百元人民币,与其这样,不如守在家里,和老公儿女们在一起,虽没有几百元月收入,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却是拿钱也买不到的!

做皮肉生意的人,她更看不起。青春年华的大好时光,就算因为贫穷没读过什么书,没文化。但知识能学会,电脑也能学会,缝纫机和一般简单的机器操作,更很容易就能懂得,可为什么这些人不到社会上去闯**?趁年轻,尽可能学到谋生的本事?

或许在工厂里是得付出勤奋,会很辛苦,但学到一门技艺是可终生受用的!她们为什么不珍惜自己?仅几十元钱就把年轻的身体,一次次交由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

格桑阿姆真的不明白,那些长得不错、年轻的女人,为什么仅为了百来元钱,就出卖肉体!尽管她现已到了一贫如洗的窘境,但如果让她为了钱陪男人睡觉,打死也不会愿意!

独自躺在冷硬的木**,似睡非睡中想得脑子都胀了,也没接到范处长的电话。她仍不想出门,为了节约每一分钱,已停用手机一段时间,现在,只能重新把手机开通以随时和A范处长联系。

她强烈期盼,范处长会在秦崇山这件事情上有所做为。通过他的努力,或许秦崇山会很快出来。或许,她今后再也无法见到心爱的他了,至于为什么?她不明白,却总感到心里有下意识的慌乱。她不清楚是因为秦崇山即将出狱,潜意识里带来的慌乱,还是将会发生更加不幸之事的慌乱?可现已到了这一步,还可能会发生什么大的不幸?可能,即将会有一件好事等待吧!她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等待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心乱如麻呆到了晚上十一点。疲惫不堪的格桑阿姆刚进入朦胧,手机终于响了。正是格桑阿姆盼了一天的范处长所打来,他很简单的告诉格桑阿姆,事情已基本搞定,经侦处同意秦崇山取保候审,让他出来筹款偿还银行债务……

“真的吗?如果能让秦崇山出来找钱,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没容范处长把话说完,格桑阿姆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范处长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和秦崇山一定会永远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不过……”范处长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有什么难处吗?是否需要我办什么?请您真接告诉我吧!只要秦崇山能出来,再大的困难我都会设法!”听了范处长吞吞吐吐的话,格桑阿姆心里一沉:难道还是出不来?

范处长沉默了几秒钟:“那我就直说了吧,因为这事不是我们处经办,所以求人家得有所表示。那边已经开口了,我实在不好给人家说空话呀!现在没钱真的不好办事!我想你应该明白。”

“你就直说要多少钱吧?我会想到办法的。”听说是要钱,格桑阿姆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秦崇山能出来,钱的问题应该是想得到办法吧。关键看对方要多少,她现在也没有把握能借到多少钱!数目太大恐怕就不好办了!

“他们要得不多,十万元人民币。可我想到你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好,再三为你说好话,并一再表示秦总出来后,一定不会重谢人家才终于同意先给五万元。你能想办法近日凑到五万元吗?”

“行!你就等我的消息吧。可最迟什么时候交钱给你?”

“三天吧。你在三天之内把钱交到我手中,我把钱转给经侦处,然后他们会在两三天内,通知你去办理取保候审手续。或我帮你办手续,你直接到看守所大门口接人吧!”

“那好吧,谢谢你的帮助!范处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三天内凑到五万元钱交到你手中。”格桑阿姆几乎是用了斩钉截铁的语气,一字一句对范处长说。

放下电话,格桑阿姆既感到了心里涌出多日未曾有过的轻松,同时也感到非常的困难。虽然秦崇山的事情有了着落,但依她现在的状况,要想借到五万元钱,将会多么艰难啊!

找谁呢?在省城,她和秦崇山的朋友虽不少,但真正能够称得上知己患难与共的,恐怕只有谷雨。

诚然,谷雨在圈子里的印象一点都不好,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虽够称得上艺术家,或真正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但同时却也是玩世不恭的艺术家,一个玩弄情感、女性的艺术家。

谷雨的事业非常成功,成功得令一般人感到了不可思议和妒忌,尽管很多人对他颇有微词,但他真正算得上成功人士。

有人对谷雨在男女之间屡屡发生的绯闻嗤之以鼻,说谷雨只能算是一个流氓,一个偷了点艺术的流氓,他的人品和他的玩世不恭,根本就难以和高雅的艺术家画等号。

但秦崇山和谷雨的关系很好,俩人都相互帮助支持过对方。双方如果在经济上发生了困难,都会同时想到对方。他们是那种就着一碟炒胡豆,也可喝下一整箱啤酒,可以从晚上,就某个话题一直侃到天亮的铁杆朋友。

格桑阿姆也知道,谷雨在男女情感上极不慎重,是很不专一的男人,而且他根本就经不起漂亮女人**。他不想对任何女人负责,也很难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可他却又是一个讲义气,对朋友很好的男人。一旦有了困难找到他,定会全力帮助朋友。

看来,只能求谷雨帮忙,才有可能找到时下堪称巨款的五万元人民币。格桑阿姆再三思考后,在街头公用电话亭给谷雨打手机,却老也打不通,电话里总是提示该用户不在服务区。

她转而把电话打到谷雨办公室,接电话的却是他的秘书。当听到谷雨那位声音轻细的女秘书告知,谷雨出差到巴黎至少还得十多天才能回来。神精已相当脆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谷雨身上的格桑阿姆,差点在大街上哭出了声。以她时下的处境,除了建行借记卡上那一万多元给崇山应急的钱,连起码的生活都快成问题了,怎可能拿得出来五万元。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格桑阿姆孤独无助的走在大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人落到海里生命受到极大威胁时,会连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此时此刻,几近绝望的格桑阿姆,在脑子里努力搜寻着能够给予帮助的人,哪怕十恶不赦的坏人,只要能拿出五万元人民币,她也会求他帮忙。

她还真想起了一个可能会借给五万元钱的人。她想起了那个道貌岸然的硕士、总裁办主任。但同时她也明白,在拿到这五万元的同时,自己一向看得无比珍贵的贞洁,就会失去。

她非常矛盾,身为一个来自雪域的大学生,骨子里,既有藏族人豪迈奔放的性情,又有现代教育的铬印,同时也深留着中国传统女孩子的操守观。

虽然,现代人已经不再讲究所谓的从一而终,人们把男女之间的性关系看得不再神圣,瞬间的感动,就有可能发生**故事。但格桑阿姆却不愿意让人和秦崇山分享她的肉体,因为她曾在把自己交给秦崇山时发过誓:你将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她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誓言。故而,这几年为了公司的发展,她果断地拒绝了无数极度**,硬是为秦崇山,也为自己坚守住了神圣的阵地!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坚守阵地就不能得到五万元,得到了五万元,就不可能坚守阵地,一筹莫展的格桑阿姆,现在只有这一块坚守多年的阵地了!

不!为了救出秦崇山,我什么也能做,不就是把自己的肉体,交给那人一次吗?如果秦崇山知道了我现时的处境,以后是能原谅的,因为不把他从看守所里弄出来,什么都失却了意义!

经过再三思考,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格桑阿姆终于颤抖着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而那硕士接到了她的电话后,高兴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他从和她第一次见面起,就无数次的对她表示了深深的爱意,甚至不惜抛出十万元现金的条件,以博和她一次床兄弟之欢,可是格桑阿姆给予他的回答,总是正色拒绝!

电话通了,那人听出是格桑阿姆的声音,无比惊喜,连声的问格桑阿姆有什么需要帮忙?格桑阿姆只说了一句话:“我马上需要十万元现金!”

“好的!你在什么地方?我半小时内准时赶到。而且保证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是,我希望我们有个游戏规则。”对方非常干脆。

“不!请你说在什么地方我过来,但请你注意,出租车费得由你付。至于你所想要说的游戏规则,相信我既然找到了你,就会让你满意。”格桑阿姆的声音很平和。平和得她自己都感到了吃惊!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用肉体换钱的婊子!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为了十万元钱,她已经决定出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