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林云志,今年五十有二,出生于达州下属的一个县城。在成都市,业内人戏称他是比人精还精明的家伙。
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家乡,开始在全国各地流浪,并在无穷的流浪中学会了生存学和拼搏。
他是成都最早的地产商之一,并将业务领域做到香港,将自己做成了外国公民。到后来,全国很多城市他开发的大片小区自成体系,简直就是独立的王国。
成都的“王国”,包括郊区所拥有的一个农庄,农庄在大邑县和崇州相邻的边缘地带,为层层叠叠的梯田所环绕。占地面积40多亩,有水渠,有菜地,有池塘,有茶室,有花园。还有马厮,酒窑,网球场、游泳池和童话故事中白色的房子。
林云志这天走出他的“王国”的时候,心情非常好。
农庄有一个儒雅的名字:蜀望村。每当做成一笔大生意,或心情不好之际,林去志会到蜀望村当农夫。他不但亲力亲为种菜、锄草、钓鱼、养马。而且还养了一匹叫“小白龙”的高头大马。
据说那通体雪白的小白龙,是从香港的骞马会淘汰下来的纯英国种。是内地难得一见的好马。
是爱好刺激运动的白雪,在和他情感最炽之际,怂恿他买下的这匹马。因为白雪天生就是一个崇尚冒险和刺激的女人,大凡国内现存的惊险刺激体育项目,她都玩得无比开心、直呼过瘾。
缘于白雪的爱好,林云志也爱上了骑马。
小白龙很快和林云志建立起了感情。只要一看到他,就会立直起两只前脚,欢快地叫着欲要拥抱他。
他开始喜欢上了骑马,也开始喜欢上跟马说话,他对白雪说,马能懂他的感情。
林云志一生,有很多人不可知和难以猜测的秘密。世人只知他是成功人士,却没有人真正了解他是如何成功。
人们尊称他林董事长、林大老板,羡慕他公司多、房子多,女人也多。他却认为人们不知成功是一截火车头,需要不断的负荷,不断的超越。他不过是一个开火车的驾驶员,他创造的人生风景,也都成了一个接一个的驿站。
五十知天命,在人们心目中成功的男人林云志到了这把年纪,心中也难免生出日薄西山之感慨。
近来,林云志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自从那晚去地产公司做了一回“不速之客”,依然天真无邪、清纯脱俗的样子便进入了他的心。这年头,女人入眼的太多,入心的却少。林云志这颗心又非普通男人的那种心。
普通男人的心,充其量不过是一所房子,或一夜情,或同居,或长相厮守,都是形式。林云志不要形式,他的这颗心,红尘里滚,风口浪尖里飘,四面埋伏里拼拼杀杀,他要的是一种感觉,一种舒心的感觉。
这感觉,不仅只是对异性身体占有的感觉。他在相当一段时间也曾追求性的刺激,如同花钱消费全世界各种名牌服装,他花钱消费各种让他赏心悦目的女人。不过,随着他的钱越来越多,事业越来越大,所谓的名牌,在他的心中便不再是名牌,所谓的名人,也就不再是名人。
随着对名牌的淡然,他对女人的心也渐渐释然。他穿布衣便服,是最天然最优厚的棉布,每一丝纤维,都悉心熨贴着他的每一个毛孔;那些看似普通的便服,是经过精工制作的衣中珍品,一针一线都透着讲究。
林云志知道,他已经开始老了,他的心脏、肾脏、血压、颈椎都出现了问题。特别严重的是,几年前,医生就说过他的脊椎病已经非常严重,再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完全有可能不久后永远躺在病**。
他把所有的病交给医生处理,每天去高尔夫球场挥杆锻炼。虽然,他不相信“生命在于运动”那句名言,但却真实感到每天适度运动可使精力充沛。
然而,性功能也开始衰退。很多时候,直面年轻诱人的美女胴体,他开始有了深深的力不从心。
可是,他的心不老。在那不老的心中,还燃烧着熊熊火焰,而且每当面对年轻、充满青春活力的健康美女,胸中的火焰会燃烧得更猛。那猛烈燃烧的熊熊火焰,每每使得他那不老的心,撞击得胸部隐隐作痛。
身体不行,可能是以往放纵太多支付太多,需要适合的靓女做恰到好处的调理,医生和医院,各种的药物。绝对治不好男人那方面不行的病。
于是,这个问题他只能交给女人。因为那些优秀健康的女人,会有能力使他的性功能障碍,得到最恰当不过的医治。
身体某些功能开始老了的林云志,越来越珍惜身体,珍惜身体的各种功能,他想找一个同样怜惜他的人。想要寻觅到一个小凤仙似的可人儿,让那个可人儿陪伴度过余生。
与他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自然是怜惜他的。成天不厌其烦的提醒他吃药喝渗汤。同时,在公司的一些决策大事上,妻子总把握着绝对的发言权。
提醒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提醒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妻子变味得不再是妻子,而是一个小心翼翼的管家婆,一个弊脚的家庭医生,一个过份叨唠的女人。
于是他感到了厌烦,他感到了她已不再是妻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很有责任心的领导、医生、护士、阿姨和保姆。
妻子变得有如监护人一般,他只好将身体的一部分功能交给她看护。另一部份,他会交给那些千姿百媚的情人。那些情人自然也十分怜惜他,只不过,怜惜他的方式一般在**运行。
他的情人都是一些活透了的女人,是一些见过世面,年纪不大但经验老到的女人。她们深谙男人都有征服欲,她们愿意做被征服者。她们花样翻新,大呼小叫,千娇百媚,做出一副淋漓尽致的痛快,做出被彻底征服了的表情。其实,所有的表现,无非是激发起林云志更强的征服欲。
然而,她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男人的征服欲,是希望通过征服来证实自己,活到现今境界的林云志,他已经不需要证实自己。
身体开始渐老的林云志,不再想征服女人。在他的一生中,征服过了太多的女人,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掠夺的欲望,没有征服的渴求,更没有了小鬼子那样虎视眈眈的侵略野心。他现在要享受女人,想要和风细雨般享受女人。
这天,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十分凉爽。蜀望村的空气更是清新宜人。林云志请了几个朋友到山庄做客。
吃完饭,有人提出打麻将。五个人便多了一个,不喜爱赌博的林云志自动退出。他到了水塘边钓鱼。
钓了好一会,鱼饵被吃掉了不少,他也折腾得空高兴了好几次,可最终,却一条鱼也没能钓上来。
有几只通体雪白的肥鹅,高傲地挺着美丽的长颈,目不斜视的摇着尾巴自木桥上施然而行。桥栏上系着的两只木舟,随着水波微微轻**。小溪里的流水无比清澈,可以看见一些漂亮的鱼儿在大大小小的石头间穿梭。
目送着渐行渐远的白鹅,他想起了新来的女孩依然。
马上让依然到这里来,让那可爱的小女孩子陪同度过一个愉快夜晚。他没有犹豫,他在女人的事情上从不犹豫,是权力使然,也是天性如是。
掏出手机,他给公司陈总打了个电话,说山庄有些应酬,让他立刻派一个女孩过来帮忙。陈总心领神会,马上亲自开车将依然送到了山庄。
林云志带依然参观山庄,她静静地跟着他。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他问,她便答;他不说话了,她便说一些公司的趣事,都是不带事非,无伤大雅的。她穿一条黑色的连衣裙,飘飘忽忽,袅袅娜娜,像一个影子。这种感觉,林云志曾在梦里有过,他要的那个女人。他想爱,想怜的那个女人曾在梦里以影子的形象出现过,他无从抓住梦里的那个影子。而眼前这一个——他要定了!
是的!我一定会要了眼前这个女孩儿,我一定要让她一直陪伴着我,伴我度过不再漫长的人生。但愿她能延续我不再年轻的生命
他毅然决定:要了这个女孩儿。
来到了菜地,他摘了一只西红柿递给依然,说这是他亲自种的。她啃了一口,说:“我爸爸也种过菜的。”
经过池塘,林云志问她会不会钓鱼,依然说:“小时候跟爸爸钓过”。
“有兴趣和我一起钓鱼吗?”林云志长辈似抚着依然的肩。
依然想了想:“还是先参观一下,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太美了!美得让我有不愿意离开的欲望。”
“真的喜欢这里?那还不简单。只要你愿意,可以天天下班后住在这里,公司每天派车接你上下班。”
“董事长你在逗我开心吧?”依然睁大了惊奇的双眼。在她朦胧的思维中,出现了谷雨邀请她到龙泉岛上开研讨会的情景。她不相信林云志会玩谷雨那样的把戏,但也绝对没有想到这庄园居然是林云志的。在她的想像中,这庄园的老板可能是林云志的好朋友。
“算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话题,以后你真的如果愿意住到这里再说吧”
依然在林云志带领下,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蜀望村,感觉这里的景致美极了,大都市的后花园,竟有这样一个几乎没有钢筋水泥,没有喧嚣,没有人工堆砌的景观之地。
穿梭在绿色田野之中的庄园,空气里有着清新微甜,涓涓溪流清可见底。三五几个农人星星点点忙碌着,竹林里和小山坡上随处可闻的鸟语花香,还有那异形的池塘,实在让她心情好极了。
走着,不经意间,林云志带她来到了马厮。
长到二十多岁,依然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马,她想走近去抚摸索小白龙,可是心里却又很是紧张。担心这庞然大物会踢她,便隔老远和小白龙说话,那又娇又怯的样子可爱极了。
林云志开心地笑着,轻轻牵着她的手走到小白龙跟前,让她环抱住小白龙的头,马儿用嘴一下下亲昵的蹭着她的脸,并弯曲了两只前蹄,发出了一张高昂的嘶叫。
林云志惊喜地说:“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小白龙主动和陌生人亲热。”他急急对依然说:“小白龙请你上马”。
他抱起她,想把她放到马背上,可她不敢,在他怀中用力挣扎。
小白龙忽然发出一声长鸣,似乎动怒了一般腾空而起。原本就有些害怕的依然更是心惊肉跳。她反身抱住林云志的脖子,莫明其妙哭了起来。
他替她抹着眼泪,那副怜惜的样子又让依然想起了父亲。
林云志看穿了这女孩子的心思,他拍着她的手说:“傻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这话一出,他的心里当即泛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双手,背过身看着平静了下来的小白龙,又流了一串眼泪。他知道她是被他感动了。现在的女人,被打动容易,被感动难,依然能为他的一句话感动,可见女孩单纯善良之极。这一刻,林云志因依然的感动而感动。
晚餐仍和那四位打麻将的朋友共进,蔬菜是菜地里现摘的,鱼是池塘里刚钓的,满桌透着大都市难以寻觅的鲜香,最鲜的还当数那道火锅鱼头,由由成都有名的厨师“鱼头王”亲自烹制。
林云志心情极佳时,偶尔会请“鱼头王”来山庄展示手艺,据说由他烹制的鱼头,成都市乃省府的很多要员和京城来的明星、名人都喜欢。但一般人想吃,还得提前多日预订。
饭后,几位朋友继续打麻将,林云志陪依然坐在“观月亭”赏月。
这样的夜晚,让依然有了思乡的情绪,她说了一些关于家乡的事,说到了家乡有一条奔腾的河流,那是一条可以称为江的大河。河边有一个地方,流传着百牛渡江的经久故事。林云志也属川东人,他的家乡紧挨蓬州,那里有九弯十八拐的云雾山,有十多万亩竹林的竹海公园,还有以百岛湖为名的乌龙水库。
他的家乡和依然家乡一样贫穷,不是因为出产不丰富,也并非家乡的人不勤劳,而是那里的人太过聪明。聪明得县上的一二把手经常更换,聪明得漂亮的女人都不得不嫁到外地,聪明得稍有点真才实学的人,都只能背井离乡。
他家乡的人太爱告状,从农人到居民,从一般工作人员到领导干部,稍不如意便会上访或寄出告状信。而不管企业还是国家机关的领导,只要手中握有实权,弄不好就会让人给告了。
那里的很多风气不正,换了若干书记、县长,不但难以改变面貌。而且会有可能落得一身骂名,灰溜溜离开。
后来,只要听说调到他的家乡任职,领导干部们便会全身颤栗。
林云志很懂倾听艺术,每每,他用他的眼睛静静地注视依然的眼睛,并随着对方的语调,适时拍拍对方的后脑或肩或手。动作不轻不重,不**不邪,欣赏、鼓励,安慰等等,尽在不言中。
他的那些似长辈如情侣的动作很暧昧,但依然却感到分明是一种真正长辈的关怀。
他静静听着她心情愉悦讲述家乡的故事,讲述大学里的笑话,陪着她开心的大笑,陪着她唉声叹气,陪着她一直坐到了晚上十二点过。
入睡时,林云志关亲自把依然送到了他隔壁的房间。并在转身离去之际,轻轻搂了她的腰肢,很自然地在她额上留下一个吻,向她道了晚安。
林云志就睡在依然隔壁。他并不急于得到她,因为他知道她终归会是他的,跑不了。现在,他只想享受这种追求一个女孩子的感觉。他很久不曾追求过女人,因为追求女人应该是年轻人的事。现在,他发现自己变得年轻了,他要开始如年轻人一样,对隔壁的小女孩展开追求。
白雪出了车祸。
这天晚上她又在酒吧喝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喝酒。她已成了“本色酒吧”的常客,酒柜里有她常年保存的XO。她喜欢坐在吧台上,燃一支烟,半闭着眼睛吞云吐雾。
其实她抽烟并不是因为有瘾,她不是了为那股烟味而抽,只为制造出迷离的氛围。
迷离的烟雾中,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忧郁,有那么一点神秘,她给自己蒙上了一层面纱。无数次,有男人跃跃欲试,有男人自不量力上前搭腔。她眼不斜视,自顾吐着烟雾,一小点一小点呷酒。
时而她会半闭着双眼,与吧台不停擦拭着酒具的酒保慢言曼语,说些不关紧要的话,说些路边听到的参考消息。她的话语很轻,轻得有如耳语一般,周围有心观察着她的人,以为她在哼着什么曲儿。
曾经沧海,经历了太多的事故,也经历了无数变故,她早已不是那种一般男人就能挑逗得了的女人。也早已不是那种容易为俊美男人所能迷惑的女人,况且,放眼这小小的酒巴,又有哪个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有哪个男人能提起她的兴趣?
她到这酒吧里。是为展示自己而来,她希望在男人的目光中证明、肯定自己。如果有艳遇,如果能遇到一个让她动心,一个可以称为男人中的男人的人,而且会很绅士地向她表示爱意的男人,那只能是意外收获,而且还得看她是否有那份心情。她这个年龄,心灵曾有过深深的伤痕,而受过伤的心,是不容易幻想,也是不容易被感动的。
这晚,离白雪不远的一张小圈椅里,坐着一位很年轻漂亮的女孩,那件淡黄色的吊带背心,仿佛不是穿在她的身上,而是嵌在她粉红色的肌肤里。看上去,她像一朵娇嫩的芙蓉花,她身边那些年轻得有如大学生一般的男人,全都变成了小蜜蜂。整晚围着她,发出令人心烦的嘤嘤嗡嗡声音。
白雪感到被冷落了,感到自身年纪已经不再适合酒吧。这里的朦胧情调,似乎更适合那些小青年。
她没有了再呆在酒吧里的情趣。丢下一张大钞,迈着不再轻盈的步子,离开了这曾一度使她着迷,今晚却令她倍觉讨厌的地方。
从“本色酒巴”出来,她发动汽车时,感到脑子里无比混沌。
她开着车,麻木的开车,她驾驶着的汽车是一辆韩国跑车,是前几年和林云志感情最炽时他送的。
她那一颗曾经相当高傲的心,从前系在林云志一个人身上,哭为那个男人哭,痛为那个男人痛,笑为他笑乐为他乐。可时至今日,这颗心不知系在哪个男人的身上,哭为谁哭?痛为谁痛?
她开车,拼命地开车。忽然想起前些时候,一位和她拼命想要追她到**的的男人。那是人在市担任要职,正当四十多岁且长得很有男人味。
好几次因为工作的缘故,她找到他请求帮忙时,他都很痛快的给予了方便,同时直奔主题——要求白雪能成为他今生第一个,当然也是唯一的情人。一个虽不可能有婚姻,但绝对能得到比围城中人更多实惠,能和她相守终生的情人。
为了公司的利益,她没有立即拒绝他,也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因为,在她的心里,始终还装着林云志,因为当初林云志对她有过太多的承诺。
现在,她突然想要见到那个疯狂追随者她的人,不是想和他上床,只是想和他到河边静静坐一会。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听出了是她的声音,他似乎很激动很感动,在激动中似乎又夹杂着些许不安。
她听出了他语气紧张万分,旁边似有压抑的莺莺喘息声。
“对不起!打扰您了!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想请你到河边散步!您忙吧,相信现在的您,没有心思转府河。”她职业性的笑着说道。
挂断了电话,她将音响开到最大,打开车窗,就这样,通着风,潮湿的眼里有着冰冷的泪水。
天上天始飘起了毛毛细雨,并很快变成了厚厚的雨帘。
厚重的雨帘使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路面看不清楚了,路灯在雨中开始摇曳, 她的眼前,一片朦胧。她没有减速,疯狂地开车。
在麦当娜的呻吟中她开车,疯狂地开车……
在医院的病**醒过来时,她竟想不起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雪的右腿右手粉碎性骨折。
躺在省人民医院的病**,半边身子打着石膏,她美丽的脸煞白煞白,也像被石膏绷着。她的身边没有亲人,公司出钱为她请了两个护士,让那两个护士专门轮流护理她。
陈总带着公司一大帮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看白雪的时候,她正冲着护士发脾气。众人进退不是地呆立在门口排了好长一队,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眼见得白雪闭着眼,不理不睬的样子,陈总和一班中层干部坐了不到半个小时,说了些安心养伤之类的客套话,点头哈腰地走了。
自那天陈总一行人到医院去过以后,公司再也没有人去看过白雪。以后也没有人再提白雪,她的工作由陈总暂时兼着。
没有人再去看过白雪,很简单的原因,是因为林云志没有去过医院。
去年。白雪因为一点小感冒,被林云志亲自送到了医院打吊针,被他强行留在了医院的观察室。
当天晚上,林云志一直在医院里陪伴到了天亮才离去。第二天、每三天,公司里所有中层干部,抱括一些分公司的老总在内,络绎不绝、从早到晚把观察室都挤满了。
那次在观察室住了三天,光花篮白雪就收到了好几十个,而大大小小的红包,各种昂贵的营养品,则更是让她感到了触目惊心。
回首去年住院的情景,直面现在让人寒心的冷清,白雪的泪水直往下跌。
依然是善良的,也是没有一点心计的。尽管在刚到公司的时候,白雪曾无数次为难她,但她并不认为是人家故意为之,以为只是工作上正常的分歧,见解的不同而已。
现在白雪出了车祸,因为于不经意间感到了董事长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公司员工便不再如以前那样讨好她,个别曾得到过她恩惠的人,象征性地到医院看过一次。更多的人,则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去看她。感觉到了人情冷暖的依然,便于心里生出了些同情,
依然抽空就独自到医院探视白雪。病**的白雪对依然很是友好,说的话也很是动听。依然第三次去的时候,白雪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听说你去过董事长的农庄?”
依然回答一点也不回避她的目光:“那是陈总的工作安排。”
短暂的沉默后,白雪说:“那个农庄是我亲眼看着他建起来的,那时是一个连当地农民都不愿要的水淹地,他亲自指挥建设,谁也想不到会建成今天这种地道的田园村落。农庄建好的第一天,我是他的第一个客人。那晚在诺大的一个庄园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三天三夜。”
白雪不忌讳谈林云志。她和林云志的关系得以公开,大部份原因,是她那张不避嫌的嘴。
风华正茂时投入林云志怀中时,林云志对她很好,而她也有如依人小鸟般,只会静静躲藏在他的怀中。
她从不向林云志要什么,可是也不拒绝接受他的礼物。林云志给她买什么她就穿什么,林云志送什么她就得什么。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晚上依偎在他怀里,轻轻抚摸着他发达的胸肌,并在这抚摸中慢慢进入梦乡。
那时她在公司,和所有的人都相处很好,不但没有一点架子,而且同事有了什么困难,她总会在第一时间尽其所能给予帮助。
不知什么时候她变了,因为她感到了年龄在一天天增长,感到了林云志身边的女人太多太多,而她只是其中的一个,于是她开始了变态的索取。因为她在业务上也确实有一套,公司的中层干部中,论综合素质还没人能超得了她。于是,审时度势的林云志满足了她一些要求。
在相当一段时间,她跟随着林云志要风行风,要雨得雨,在员工们的心目中,树立起了二老板的形象,然而却给人像是狐假虎威之感。
女人的虚荣心,曾大大地得到了满足,然而那却只是过眼云烟。如今,他依然至高无上生活在他的王国,而她要让这个王国里的人如以前一般对她尊重,对她笑,竟然那样艰难。因为她虽然是王国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要员,但终究只是他的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她的命运,今后的人生,都得取决于他的喜怒。于是,她真切地感到了悲哀。
白雪住院期间,林云志仅仅只是打了个电话,在表示礼节性的问候同时,叫她安心养伤,不必挂记公司的事情。当然,他同时温和的告诉她,不必计较费用,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叫最好的大夫,请最好的护士,公司已经让人送了一张支票放在医院。
“他不来看我,他居然连看都不来看我。”白雪偷偷地哭了好几场。谁又能懂得此时此刻她的心?或许一般人都以为,白雪对林云志的需要,只是对金钱和权势的需求。却不知道金钱和权势,如果能拿走一个女人金子般的年华,便也同时拿走了这个女人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
白雪的记忆,就定格于和林云志共同的岁月里。
白雪住院半个月后。陈总将依然叫到办公室,客气地请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笑容可掬并很是小心地问道:“依然小姐近来工作得还开心吧?”
“不错,在这里工作真的很开心。”
“因为平时的工作忙,加之我这人一向有些死板,对依然小姐若有不周之处,还望你能体谅。”陈总说得很诚恳。
他的举动让依然忐忑不安,诚惶诚恐。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陈总您是否认为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哪里!哪里!”陈总急急摆着手说:“鉴于你的表现和能力,公司要上调你做董事长秘书。”不等依然反应过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说:“由于董事长秘书享受中层干部待遇,总公司给你分了一套房子,你随时可以搬进去住。”
钥匙沉甸甸的,依然拿在手中一片片地看,那精巧的线条把一片片钥匙勾勒得像一张张笑脸!她不知这张笑脸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下班后,依然思忖着叫了一辆出租车去看房子。
公司中层干部以上都分有房子,而且大都是在邻近九眼桥的粼江峰阁。这是一个由新加坡人开发的楼盘,从设计到建筑以及小区里的绿化和基础设施,在当时的成都都属高大上的品质。曾有人质疑林云志:你自己就是房地产开发商,为何让手下员工住到新加坡人开发的楼盘?
林云志淡然笑道:“粼江峰阁”处于一线边缘的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离春熙路很近更紧邻空军医院、正对府河和百年九眼桥,河对面是川内最高学府。最重要的是这个楼盘的设计理念和建筑质量都属一流,让中层干部住在里面,随时可以感受人家的长处,以弥补我们自身的诸多不足。
楼房还很新,不仅小区名字听起来很诗意。在紧邻着一大片绿化带的三栋一单元23楼,依然用那串钥匙打开了房门。原以为不过普通的宿舍,可进去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
好一个温软的花的世界!墙是淡雅的软墙,墙上的花是淡淡的兰花。因为那些淡雅的色彩和软绵,这墙便不成其为墙,而更像是写意的屏风。
地板上铺着厚厚软软的名贵丝质地毯,是淡淡的绿色,绿色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碎花,一些花团锦簇造型精美的坐垫,不经意随地散放,像草地上盛开着的磨菇,更似一簇簇熟透的花朵。
灯罩上也裹上了似有若无的兽毛,打开灯。那柔柔淡淡的光便有了兽毛的质感,曲曲弯弯,有如年轻女人的心情。
象牙的梳妆台,玫瑰红的床;西班牙的挂钟;法国的干红;西方的人体油画;窗外的风景……点点滴滴,男人对女人的理解,女人对生活的憧憬,尽在其中。
这里既富丽堂皇,也尊贵典雅,更富含诗情画意。这里是人世间难以寻觅的仙境,是喧嚣尘世中的一抹清音。
这绝对不是一间普通的宿舍,而是闹中取静的一处桃源。这更是一个家,一个林云志为依然营造的温馨的家。
但是在依然的眼中,这里却如同一个伺养金丝鸟的华丽笼子。将要住进这里的人,定然会成为一只生活优俗但却会失去自由,变得没有理想和追求的小鸟。
依然在这个笼子里,还看到了很多的红玫瑰。为隆重起见,林云志买了很多的红玫瑰。
“叮……”电话响了。依然望着那部银光闪闪的电话机,她犹豫着。
她知道,能在此时打来电话的,只有林云志。她不知道是否该接他的电话,是否和他交谈。
铃声是不容置疑的,是不拖泥带水的,是坚决的,是果断的,这就是林云志的风格。依然拿起了电话。林云志问她喜不喜欢这所房子,如果喜欢,明天就带她办房产证,以她的名义。
依然于一瞬间,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这里真的就是一个伺养金丝鸟的笼子,而她,如果愿意,就会成为一只宠物鸟。
她忽然有了想哭的欲望。她感到鼻子里发出的阵阵酸楚,搅得心里很是难受。
她想起了白雪,听说她也有一套很不错的房子。林云志是要将自己变成又一个白雪,依然真的想哭了。
是的,林云志送了她一房间的玫瑰,但这不是依然要的。玫瑰只是一种载体,依然要的是爱。林云志的玫瑰不代表爱,只代表金钱和权势,他用它让女人们变成自己欲望的奴隶,然后再变成他的欲望的奴隶。林云志不爱女人,他创造女人,因为他创造女人的命运。
沉默。电话里林云志没有听到依然的声音,便也不再说话。
他是一个有耐心的男人,更是一个深谙各种女人心态的成熟男人。
他相信依然定然会对他说点什么。因为他将会给予她的,是很多人一辈子甚至两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财富。
可是,他错了。来自川东小县城的林云志,小看了同样来自川东的依然。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偏就有一个不愿成为他人附属品的依然,偏就有一个愿不失却自我的依然。
沉默只持续了半分钟,林云志听到了传到他耳朵里的忙音。
他慢慢从松软的沙发上站起身来,丢掉刚刚点燃的雪茄,仿制突然之间全身没有了气力,一步一步艰难地踱到落地窗前-
依然走出这所房子的时候,留下了那串钥匙,也决定了离开阳城地产开发公司,她需要自己把控命运。
我不应该成为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因为我不是只会唱歌逗主人开心的鸟,而是一个有思维有理想,更是一个需要真正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