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大雨如注,漆黑一片,殿內卻燭火通明,溫馨無限。
唐憲宗獨自坐在案前,案上放著斷成兩截的玉笛,還有一方手帕。他呆怔片刻,拿起那方手帕觀看著,陷入了沉思。這方手帕上麵繡的小橋流水,風流韻致,高雅別俗,一看傾心,使他懷念起杜秋娘獨自坐在樹下吹奏一枝玉笛,纏綿動人的樣子。唐憲宗神情裏夾雜著懊惱與內疚:能繡出絕美繡品,會吹奏天籟仙曲,她豈是殺人犯?
王守澄走進來,跪下說:稟陛下,懷孕待產的鄭宮女跪在外麵求見。
大雨瓢潑,風也無情地刮著。鄭玉棠獨自跪在雨地裏,滿臉都是淚水和雨水,渾身也淋濕了,但神情卻很堅定。她暗想:秋娘姐,你是冤枉的!我定要為你求情!
一雙繡著龍紋的靴子出現在麵前,鄭玉棠抬頭一看,竟是唐憲宗在為她撐傘,王守澄站在一邊。鄭玉棠頓時淚如泉湧,哭倒在地:陛下,秋妃不會殺人,隻會救人!
唐憲宗把傘遞給王守澄,扶起她,不無憐惜地說:你就要產子,又來此作甚?
鄭玉棠忙說:陛下,奴婢是來為秋娘姐求情的。奴婢敢替她擔保,她決不會去下毒害死太子!因為,因為她進宮,本是為了救奴婢出宮,她不是來爭寵的……
唐憲宗大吃一驚,鄭玉棠正欲再說,突然身子一歪,倒在雨地裏昏過去。她的裙下也流出一縷鮮血,和雨水混在一起。王守澄嚇得忙說:陛下,不好,她要生產了!
唐憲宗忙派人去叫產婆,再叫人把她抬回正陽宮,。幾個太監跑過來,抬起鄭玉棠欲走開。鄭玉棠睜開眼睛弱弱地說:把奴婢抬回端麗宮吧,奴婢要把孩子生在那兒!
端麗宮的偏殿裏,鄭玉棠躺在**準備生產,她神情惶恐,但也很興奮。唐憲宗獨自坐在偏殿外等候,突然想起杜秋娘為鄭玉棠討封號的事,他陡然明白,秋妃不是善妒的女子,怎會去害別人?一個太監跑來稟報說,有個宮女被勒死在禦花園,唐憲宗有所領悟,便叫人把她抬進來,又上前仔細辯認,發現正是那個送糕點的宮女!
一個產婆突然衝出來,興奮地說:稟陛下,鄭宮女產下一個皇子!
唐憲宗又驚又喜,連忙進到偏殿,隻見鄭玉棠欣喜地坐在床邊,旁邊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唐憲宗不覺笑道:你不簡單,朕還以為,你會因淋雨而難產。鄭玉棠怯怯地說,陛下,你不抱抱他嗎?唐憲宗淡然一笑說,朕若想抱他,以後有的是時間。眼下朕隻關心一件事——你剛才說,秋妃進宮是為了救你出宮,這又是怎麽回事?鄭玉棠大失所望,眼裏湧出了淚水,心想陛下,我剛為你生下一個兒子,你卻隻關心她!
唐憲宗見她怏怏不快,忙說:有人指證秋妃下毒,你的話是個旁證。快說吧。
鄭玉棠歎口氣,隻好把自己與杜秋娘的過往述說了一遍:……陛下,秋妃真是俠義女子,為了救我這個身份低賤的人,尚且不惜一切,又怎會去加害皇妃與太子?
唐憲宗頻頻點頭,又來回思量:原來秋妃進宮還有另外的原因?這也是世事弄人,朕又何必追究?他想到這裏,便大聲說:好吧,老天拿走了朕一個皇子,又給了朕一個皇子,而這十三皇子也是因秋妃所得,朕就饒恕她,把她放出冷宮吧!
清晨,冷宮內陰風慘慘,淒雨綿綿,屋裏也是一片破敗和淒涼。
杜秋娘獨自伏在一個破舊的桌案上似睡似醒,幻夢中有一片似雲似雨的白霧,薛濤翩然而來,說妹妹,花開花謝不長久,隻恐落紅照後庭。她隱去了,裴俊又踏著雲霧而來,辛酸地看著她,說陛下竟如此待你,讓我好心疼!我們的犧牲還有價值嗎?
杜秋娘清醒過來,看看四周,不禁流淚歎道:陛下,在你心中,我竟是那樣的人?
突然,王守澄推門進來,大聲說:秋妃聽旨:陛下放你回端麗宮了!
杜秋娘楞了一下,不禁問:這麽快?我原以為,總要在這兒呆一陣。
王守澄笑道:是玉棠救了你!她昨晚不顧快要生產,跪在雨地裏為你求情,陛下才格外開恩……哦,她昨夜還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足有七、八斤,健康得很!
杜秋娘又驚又喜:真是上天垂憐,竟是玉棠妹妹救了我,她現在何處?
王守澄笑道:她不願回正陽宮生產,竟把這十三皇子,生在了你的端麗宮!
杜秋娘欲走開,又望著他冷笑道:王守澄,王公公,好啊,不簡單!如今你竟是掌握我們命運的大太監了!王守澄苦笑說,你取笑我,我的命也是攢在別人手裏!那天我沒給你作證,也是因我知道,陛下不會為難你!反是我給你做了證,日後不知怎麽死呢!杜秋娘想了想,說,也有幾分道理。看在玉棠妹妹麵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正陽宮的清晨,郭貴妃在喝茶,鍾姑姑突然跑進來,叫道:貴妃娘娘,不好了!
郭貴妃冷眼看著她:又怎麽了?你打聽到什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鍾姑姑喘著氣說:全是壞消息。昨晚鄭宮女溜出去,在雨地裏跪著給那賤婢求情,接著毫不耽擱地生下一個皇子!還有就是陛下,把那賤婢放出冷宮了。
郭貴妃聽了怒火衝天,伸手就抓起那碗茶扔在地上,茶水四濺……
外麵雨停風住,北司府裏,吐突承璀跟王守澄也在商議著。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氣惱地說,本以為此計得逞,誰知又翻雲覆雨!王守澄忙說,可太子已死,陛下若立新太子,除了遂王還有誰啊?突吐承璀歎道:就是這點差強人意,咱家跟貴妃聯手也屬不得已。咱家原想扶持李惲,若他能當上太子,待他登基,這朝廷便是咱家的天下了!王守澄忙說,現在也很好呀,郭家是棵大樹,背靠大樹好趁涼。突吐承璀又歎道:隻好這樣了,不過女人辦事不妥,為何急著殺人滅口?死了一個宮女,反而說不過去!守澄你快去打探一下,看陛下還會不會再追究?王守澄點頭答應,又問:養父跟貴妃娘娘聯手,不就是為了一個後位,一個儲君嗎?秋妃對此並不妨事,為何矛頭總是對著她?突吐承璀瞪他一眼說,你還是放不下她?貴妃是怕秋妃獨寵後宮,礙了她的事;咱家是怕她控製了陛下,會反過來折了咱家羽翼。都對她有所忌憚呀!
晨曦初現,落英繽紛,庭院裏落紅滿地,色彩斑斕。唐憲宗在花樹下練劍,花瓣飄飛,落了他滿身。王守澄悄然走來,站在一邊看他練劍,屏息斂氣,不敢作聲。
唐憲宗突然一劍刺向他,王守澄嚇得忙說:陛下!這是要殺奴才啊?
唐憲宗收回劍,淡然說:朕是看你來了,想知道秋妃她,從冷宮裏出來了嗎?
王守澄忙給他跪下:正要稟陛下,秋妃已回端麗宮。
唐憲宗點點頭,撿起幾瓣掉落在肩上的花聞了聞:哦,朕想念秋妃煮的花茶了!
王守澄忙說:既如此,陛下何不去她那兒,美美地喝上一壺?
唐憲宗點點頭,又喃喃地說:可是朕錯怪了她,有些無顏去見她。
王守澄試探地說:陛下隻須把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便可對秋妃娘娘交待了!
唐憲宗搖搖頭:朕不打算追查了。這兩日,朕看到太多的鮮血,還有死亡。若再追查,必然牽連到更多人,朕不想聞那血腥味,那些背後的秘密就別再揭穿了吧!
他把劍插到地麵上,昂頭笑道:走,跟朕去端麗宮,找秋妃討碗花茶喝……
一個健壯漂亮的男嬰抱在杜秋娘的懷裏,她笑道:他像極了陛下,而且很健康!
鄭玉棠在旁說:是啊,不料他生下來如此健壯,隻是不知,會不會有什麽毛病?
杜秋娘把孩子交給她:不會,他很好呀,你別多想了!
鄭玉棠忍不住抱怨:能不多想嗎?我生了皇子,陛下卻沒給我一個名份!
杜秋娘安撫道:既有皇子,何愁名份?我還要謝你幫我求情,我才能出冷宮。
鄭玉棠憤憤地說:陛下既放出你,就該查清此事,洗清你的冤曲,替你討還公道!
杜秋娘苦笑著:陛下怕隻有不了了之。背後涉及的那些人或許他不願觸動?玉棠你也要切記,後宮翻雲覆雨,你須步步留神。別像我這樣,掉入別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鄭玉棠仍是不解:可是姐姐不該啊,陛下那麽寵愛你,你是獨寵後宮呀!
杜秋娘思量著說:這宮裏哪朝哪代,都不缺那個獨寵後宮的女人。但往往走到繁華鼎盛之處的,不一定是她。我也不知道,我能否與陛下走到最後?
唐憲宗站在一扇窗外,偷聽著屋裏的談話。他聽到這裏,神情很不悅,心想秋妃,原來你是這麽想的?枉費了朕的一片心!他不願再聽下去,氣惱地抽身走開。
突吐承璀從王守澄嘴裏得知,陛下不再追究此事,也就放心了。
舒王府的庭院內也是花紅柳綠,風景明媚,李誼獨自在打太極拳。
一個下屬向他稟報了宮中的一些事,他笑道:好啊!看來這兩日,宮中挺熱鬧,也亂成一團啊!下屬問他要不要趁機舉事?李誼搖頭說,不忙,再看看風向……
宣政殿內,唐憲宗高坐在皇位上,群臣又紛紛提出立諸之事,說不能再拖了。
唐憲宗皺眉說:你們怎麽又提此事?朕剛失去一個兒子,不願再提此事。
杜佑顫巍巍地說:老臣還是希望,陛下以宗廟社稷、大唐江山為重,早立太子。
崔群也上前說:陛下,杜相說的有理,江山社稷正該有繼承人,否則局麵更複雜。
唐憲宗若有所思,看了看突吐承璀:那麽突吐愛卿認為,該立誰為太子?
突吐承璀猶豫了一下,才說:老奴奏請,立遂王李恒為太子!
唐憲宗有些意外:愛卿不是一直在力保,澧王李惲為太子嗎?
突吐承璀隻好說:祖宗規矩,無嫡立長。老奴近日思量,覺得澧王隻比遂王大兩歲,遂王的母親卻是貴妃,又是陛下當年在太子府的正配,還是立遂王為太子更合適。
眾臣又一起說:請立遂王李恒為太子!
唐憲宗有些無奈,便不悅地揮揮手:罷了!朕還須再想想。退朝。
端麗宮內,杜秋娘在寫一篇“策論”,桌案上擺著一些寫好的文章。唐憲宗悄然走進來,杜秋娘抬頭看見他,欲跪下,唐憲宗淡淡地說:朕來看看,你都寫了啥?
他拿起一篇文章,坐在椅子上看,念道:我大唐國運,帝嗣綿長。先皇曾開創貞觀盛世、天寶盛世,今聖上精明能幹、才智過人,且勤政愛民、節儉自省,若能善待群臣、禮賢下士,遇事果斷持守、言出如山,定可開創元和中興……嗯,不錯嘛!
杜秋娘淡然一笑:請陛下再看下去。
唐憲宗又讀道:但自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戰亂頻發、民不聊生。而忠臣良將尚不能施展才華,宦官卻把持軍政權傾天下。他們待朝臣如仇敵,視百姓如草芥,橫征暴斂,專權誤國。聖上如任由他們為所欲為,則禍國殃民的曆史悲劇便可能重演……
唐憲宗臉色大變,把文章扔到桌案上:杜秋娘,這真是你寫的?
杜秋娘點點頭,接著念下去:望聖上摒棄那些奸邪陰險的宦官,信任賢良方正的朝臣,把政權交還宰相,把兵權交還將帥,方能挽國危、壯國力、中興大唐!
唐憲宗皺起眉頭思索著:哎,這後幾句很熟悉,朕似乎在那兒聽到過?
杜秋娘提醒地說:是考生劉湛的“策論”吧?臣妾跟他異曲同工。
唐憲宗瞪著她:怪不得,你也把這些文章取名為“策論”。
杜秋娘拿起桌上的另一些文章遞給他:陛下,這是臣妾早就想寫的,共十四篇。
唐憲宗把那些文章一扔,紙片撒的滿地都是。他又一拍桌子站起來,大怒地指著杜秋娘:愛妃真是了不起啊!朕是說過,想讓你掌管後宮記注簿藉之事。不料今日看來,你卻想要掌管天下大事,是不是還要替代朕,來當這個皇帝啊?
杜秋娘平靜地說:陛下息怒,陛下不是跟臣妾相約,要共同治理國家嗎?臣妾也知寫下這些文章,會惹得陛下不悅,甚至像劉湛那樣,招來殺身大禍。可是國家危亡,百姓苦難,卻曆曆在目,日夜在臣妾眼前上演,臣妾不得不說出這心裏話。倘若陛下不聽臣妾的忠言勸諫,臣妾情願跟那劉湛同樣,共赴黃泉,亦遂了平生之願!
唐憲宗氣憤地指著她:可你不是朝臣,也不是什麽考生,你隻是朕的妃子!你就好好地呆在這後宮裏不行嗎?非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杜秋娘喃喃地說:是啊,這後宮有那麽多陰謀與血腥,讓你永遠不得安寧……
唐憲宗有些訕訕的,想了想,隻好說:愛妃,太子遇害之事,朕錯怪了你。
杜秋娘坦**地說:臣妾知道,太子突然薨逝,陛下必定萬分傷心,故而才會不加思考,累及臣妾。臣妾不會怪陛下,隻會勸陛下,為保社稷平安,應盡快另立太子!
唐憲宗笑道:今日朝堂上,群臣都這麽說,朕拿不定主意,想聽聽愛妃的意見。
杜秋娘反問:陛下的皇子,適合儲君的就那麽幾位,難道陛下還有選擇?
唐憲宗歎道:群臣都想立遂王恒兒為太子,但他母後是貴妃,勢必與你為難啊!
杜秋娘堅定地說:請陛下別以臣妾為念,隻為國家社稷著想便可!
唐憲宗欣慰地看著她:朕早知道,愛妃會如此大度,胸襟不似女子。
杜秋娘指了指滿地的紙張:那麽,臣妾這些重提宦官之害的“策論”呢?
唐憲宗笑道:朕一定帶回去,好好研看,仔細拜讀。
他俯身去撿那些紙張,撿到其中一張,順手看了看,又問:愛妃寫的這是什麽?杜秋娘也看了看,說那是一首小詩。唐憲宗讀道:悲歡寄瑤琴,盛衰見空樓,簫簫風雨夜,驚夢複添愁。他想起鄭玉棠所說,杜秋娘進宮是為了救她出宮,不是來爭寵的!於是怒氣又生,便抖著那張紙,嚴厲地逼問:這是你的“白頭吟”?還是“妾薄命”?
杜秋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何有此問?唐憲宗又恨恨地逼問她:愛妃進宮,是不是為了救那鄭玉棠?請明明白白地告訴朕!杜秋娘笑起來,說這是她告訴陛下的?玉棠妹妹為陛下誕下皇子,請陛下給她一個封號,再賞她一所別院吧?讓她獨自居住,以便撫養皇子。唐憲宗更加生氣,說她冒充你,奪走了那一晚的帝愛,你還想讓朕去封賞她,抬高她,提拔她,寵愛她,而冷落你嗎?杜秋娘欲聲辯,說陛下誤會了……
唐憲宗惱怒地大吼起來:別說了,朕跟你,就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他氣衝衝地走了,杜秋娘看著他的背影,不禁長歎一聲。
立儲聖旨終到正陽宮,郭貴妃、郭釗和李恒都跪在地上,聽王守澄宣旨。王守澄拿著一道聖旨,朗聲宣讀道:遂王李恒,人品貴重,聰明好學,動皆中禮,深得朕心,特下旨立為太子,欽此!郭釗和郭貴妃互相看了看,都是欣喜萬分。
王守澄把聖旨遞給李恒,笑道:太子請接旨,貴妃娘娘,奴才給你道喜了!
李恒連忙接過聖旨,郭貴妃也站起來說:謝王公公,本宮另有厚賞!
鍾姑姑帶著王守澄出去領賞,郭貴妃高興地對郭釗說:今日本宮真是雙喜臨門,恒兒立為太子,弟弟也從西川回來了。今日就在這宮中大擺宴席,與你們慶賀一番。
郭釗疑惑地說:姐姐,恒兒既立為太子,姐姐就該冊封為正宮皇後啊!
郭貴妃有些不悅:也不知陛下怎麽想的?誰能當皇後?難道是那個賤婢?
郭釗揮揮手:那秋妃不是省油的燈,姐姐別跟她鬥了。姐姐有些事也做得過份,恒兒既已立為太子,姐姐也該從此安份守己,隻待日後陛下賓天,太子自然登基便是。
郭貴妃答應著,李恒又說:舅舅,兒臣不喜突吐承璀,怕他仍有改立的想法。
郭釗對他說:恒兒盡管放心,舅舅定會保你無恙,日後安然登基。
這日,鄭玉棠抱著孩子,帶著衣物,告別端麗宮。杜秋娘在旁若有所思地問她,妹妹是否以為,此後便高枕無憂了?鄭玉棠笑道,陛下封妹妹一個婕妤,又賜一所榮華院,妹妹也該知足了!杜秋娘歎息地說,你也太天真了!你以為生下皇子又有了名份,便安然無慮?須知前途多艱險啊!鄭玉棠打了個冷戰,說姐姐勸我低調做人,我也答應了,還有什麽艱險?杜秋娘冷笑道:在這宮中撫養一個皇子長大就是艱險萬分!郭貴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皇子的嬪妃!你一個身份低賤的宮女,沒有根基,沒有家世,在宮中無依無靠,哪怕你生下了皇子,也可能被人想法子,殺母奪子……
鄭玉棠驚惶失措:啊?竟有那樣的事兒?姐姐不是在嚇唬我呀?
杜秋娘點點頭:不是嚇唬你,這宮裏有許多嬪妃,生下孩子就早早去世,孩子便被其他嬪妃撫養。還有一些嬪妃因身份低賤,飽受其他嬪妃的嫉恨與虐待,以及宮人的刻意忽視。他們的生命就如背陰的荒草,僅一步踏錯,就可能默默無聞地消失……
鄭玉棠戰戰兢兢,嚇得流淚:哎呀姐姐,那麽可怕,我一人怎麽走得下去?
杜秋娘笑道:幸好你有我這個姐姐,還有王守澄那個對食。不過以後我跟你說的每一個字,你都不能告訴他,我才會給你出主意想辦法。鄭玉棠不解地問:為什麽?姐姐不信任他了?杜秋娘苦笑著說,各人有各命吧,他也有難處,就顧不上我們了。須知命裏沒有終是無,而他卻想奢求。可這是上天給的,多一分都要付出代價……
鄭玉棠聽得似懂非懂,杜秋娘又在她手心裏,一筆一劃地寫了兩個字。
鄭玉棠沒看懂,問她寫了什麽?杜秋娘隻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扮、傻!
鄭玉棠皺眉說,我本來就挺傻。杜秋娘卻說,你以前是真傻,如今為了你的兒子,你得學會聰明起來,然後再扮傻。因你以前就挺傻,所以別人不會懷疑,或者就放過你了!鄭玉棠點頭說,難為姐姐,關心妹妹,我真得好好謝你!杜秋娘笑道:不用謝,隻須記住我的話,老老實實、低聲下氣、甚至傻裏傻氣地過日子,別再奢求你得不到的東西,牢牢守住你的兒子,把他撫養成人!鄭玉棠鄭重地說,妹妹全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