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的裘德

8

字體:16+-

裘德懷疑她是否真的忘了帶手絹,要不然就是她滿懷痛苦地希望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愛戀——但在最後那一刻她卻沒能夠表達出來。

他們走後他在這寂靜的寓所裏就呆不下去了;由於擔心控製不住自己又會去借酒澆愁,他便爬上樓,脫掉白衣服換上黑衣服,脫掉厚靴換上薄靴,下午又像往常一樣幹活去了。

可是在教堂裏他似乎聽到身後有聲音,便想到她會回來的,她不可能就和菲洛特桑回家去了,他幻想著。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使他激動不安。所以下班的鍾聲一響他就丟掉工具,衝回寓所。“有人來找過我嗎?”他問。

誰也沒有來過。

因為這晚12點鍾以前他都有權利享用樓下的起居室,他便一晚上都坐在裏麵,甚至鍾敲響11點房東一家人都去睡了,他還老覺得她會回來睡在這與他相鄰的小屋子裏——這之前她已在裏麵住了許多日子。既然她的行動總是那麽變化莫測,那為什麽她不會回來呢?即使她不作他的情人和妻子,而隻是以室友、朋友甚至最疏遠的關係和他住在一處,他也會很高興地答應的。他的晚飯仍放在那裏未動。他走到前門去,輕輕把它打開,再回到房間,像舊時仲夏前夕的守夜人那樣坐著,期待所愛的人兒的身影出現。但是她沒有來。

他沉迷於這種狂熱的幻想之中,過了午夜才走上樓去,又從窗口看著外麵,想象她的身影正在這夜色中朝倫敦進發——她和菲洛特桑就到那兒度假去了——想象他們正乘著吱嘎吱嘎的車穿過潮濕的夜晚奔向旅店,就在同樣的天空下,天上也有著他看見的那些肋狀雲塊,透過這些雲塊月光隻顯示出它的位置而沒有顯示出其形狀,有一兩個較大的星星看起來隻像是暗淡的星雲一般。這可是淑人生經曆中又一個新的開端呀。這時他又想起了未來,仿佛看見她身邊圍著幾個或多或少像她的孩子。可是像所有這樣的夢想者一樣,雖然他想把那些孩子看做是她生命的延續,並從中得到安慰,但這是做不到的,因為大自然就是存心不讓子女隻繼承父親或母親的特性。某個存在物的每一個所期望得到的新生體,都因為隻是合金的一半而降低了品質。“假如我心中的愛離我疏遠了,或者不複存在了,但隻要我能去看看她的孩子——她一個人所生的孩子,我也就可以安慰了!”裘德說。然後他又心神不安地看到——這樣的情形越來越多地出現——大自然對於人的這種細膩感情的嘲弄,看到她對於人的誌向並沒有多少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