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檔案

第十七章

字體:16+-

果然不出周明勇所料,他和他們兩人的談話很不順利。他們兩人對周明勇帶著孫紀委和馬紀委來苦藤河鄉,有很大的抵觸情緒。吳生平不等周明勇把開場白說完,就滔滔不絕地說開了:

“我在苦藤河鄉工作十年了。苦藤河鄉窮,老百姓的日子苦,可這窮這苦不能當成我們的一些領導下來鍍金的場所吧,不能當成他們往上爬的踏腳石吧。看著前兩任鄉黨委書記下來,又看著他們被提拔到縣裏去,到市裏去。如今李書記下來半年多,天天想的也是回縣裏去做縣委辦主任,進常委。包括丁副縣長,下來扶貧的時候是縣農業局局長,兩年貧扶完,他就成了分管農業的副縣長了,如今又當上了常務副縣長。他們下來做了些什麽,我不敢說。但苦藤河鄉的現實情況擺在這裏的,幾十年來,落後的麵貌依舊,貧窮的麵貌依舊,老百姓的苦日子依舊。這兩天你們也看見了,吃虧的是誰,是老百姓。是除了能夠往上升的書記以外的鄉幹部。當然,最吃虧的還是顧鄉長。年紀大了,又沒有背景,不可能往縣裏調,也不可能往像連山鎮這些富裕的鄉鎮調,他隻有做長期待在苦藤河鄉的準備了。現如今,報紙上登的是如何親民愛民富民,廣播裏播的也是如何親民愛民富民。我們鄉老百姓感受到的是顧鄉長帶著鄉幹部如何在他們家裏催糧催款,催各種提留上交和征購任務。書記們對征購任務,對農業稅,對提留上交也看得特別的重,抓得特別的緊,因為這是他們的政績。

窮苦落後的地方的老百姓對政府的意見原本就大,火氣就足,動不動就告狀,就鬧事。於是,他們把心中的抱怨,心中的火氣,心中的不滿,全往顧鄉長一個人身上甩去。我們苦藤河鄉本來就有告狀的習慣,顧鄉長也就隻有讓他們羅列種種罪名、種種惡行去告了。周書記,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顧鄉長值也不值,冤也不冤?”鄭秋菊和吳生平不同,吳生平一個勁地發牢騷,她就在旁邊一個勁地掉眼淚。她再三地請求周書記給她幫個忙,把她調動一下,她說她在苦藤河鄉工作就像坐在火山口一樣,夜裏常常做噩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人找出許多的罪名,告她的狀,讓你周書記也帶著人來查,“到那個時候,我鄭秋菊隻有上吊自殺了。”周明勇心想這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卻是異曲同工,全是為顧家好叫屈鳴冤,說:“剛才吳副鄉長說的一些情況,我認為是值得注意的。我們的領導幹部,特別是一把手,不論到什麽地方,都應該在那裏為老百姓認認真真地辦一些實事,辦一些好事,做出一些看得見、摸得著、讓群眾能夠受益的政績。不能帶著一種下來鍍金的思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平平安安地待兩年三年,就拍屁股走人。我們的領導機關,在派他們下來的時候,不能給他們許願、定時間、留位子,而是要他們認真地工作,回不回得去,能不能上台階,要看他們的政績,看他們工作的那個地方的人民群眾對他們的意見和評價。”周明勇突然打住話,神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我請你們兩位解釋一個問題,苦藤河鄉為什麽會發生上千群眾來鄉政府鬧事,還推倒圍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