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是一张白纸。
众人传看这张没有一个字的白纸,个个满面疑云。
吴良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发表声明:“遗嘱一直存放在银行保险箱里。你们都看见了,封条完好无损,我是当众拆开的,不是我保管不善。”
刘淼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礼“嗯啊”了几声,编出一套说辞:“我又不老,身体健康,所以不急于立遗嘱。这是个玩笑,我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刘淼跨进院门,走上前一步说:“开玩笑?你是什么居心?你用吴氏集团大厦以及我跟孩子们的房产抵押借款,借来的钱去哪儿了?”
吴礼心虚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淼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阴谋:“你把借来的钱全部转移到境外的天佑公司账上,这是开玩笑?”
吴董事长勃然变色道:“你偷看我电脑里的秘密。”
刘淼拄着拐棍,花白的头发被雪片打湿,一绺绺地粘在额角,她痛心疾首地怒斥道:“你搞了一张白纸遗嘱,又假装失踪,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是想借此挑起继承人之间的争斗,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最好是闹得沸沸扬扬,这样就不会有人腾出精力去查账,那笔巨额抵押借款的去向自然成了谜团;你借此转移警方的视线,我们一个个被列为嫌疑人,没人知道你这是卷款潜逃。”
一语道破天机,吴礼哑口无言。
刘淼痛恨地说:“你连孩子们的房产都不放过,你让他们睡马路?你不给孩子们留下一分钱,你给他们留下的只有还不清的债。”
吴礼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要乱讲,我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我怎么能干这种事?”
刘淼用拐棍指着他,摇着头说:“你不是坏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连亲生儿女的血肉骨头都要嚼碎吞下。”
吴礼被骂急了,恼羞成怒,脸上浮现一层黑气。他起了杀心,但不敢动手。他想溜走,东海边有一艘渔船等着他。吴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不敢乱动。
吴礼的形象彻底坍塌,院门外站着的人神色各异。吴义冲着他们喊:“这就是你们敬爱的吴董事长的真面目。”
吴义和吴礼四目相对,恨不能撕碎了对方。三十年的新仇旧恨此刻一齐涌上心头,两人咬牙切齿,似乎要疯狂地放手一搏。
吴义大叫:“吴礼,今天我要跟你清一清总账!”他抓住苫布一拉一抖,苫布飞开,下面露出一只铁笼。他打开笼门,大狗虎子从笼里冲了出来。
虎子几天不吃不喝,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一身狗毛又脏又乱。它流着泡沫般的白色口涎,头歪着用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人。它露出剃刀般锋利的牙齿,耷拉着一条赤红色的长舌。
虎子疯了,它得了狂犬病。
吴义用手指向吴礼大喊:“咬他,咬死他!”
虎子飞扑过去。
吴礼吓得魂飞天外,想逃,双腿软成煮久了的面条,不听使唤。危急时刻,他的反应极快,一把拉过刘淼挡在前面。
吴义大惊失色,高喊道:“虎子,回来!”
此时,虎子不再听从主人的指令,跃起一扑,双爪搭在刘淼的肩上。它站起来比刘淼还要高,凶狠地一口咬下去。吴义眼疾手快,照着虎子的头猛击一拳。
虎子受到重击,略一停顿,又咬向刘淼的咽喉。
吴义向前一步,双手抓住虎子的上下颌,拼尽全身力气,不让两排利齿咬合。吴义的十指鲜血淋漓,血腥味儿更激起虎子的原始野性。
吴义身子一横,把刘淼护在他的身后。
吴义拼尽全力支撑着,喊道:“快走!”
刘淼摇摇头说:“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吴义双臂如同灌铅般沉重,受伤的手指钻心地疼痛。毕竟是上了岁数,他渐渐气力不支。
众人紧张地盯着吴义和狂犬,吴礼见状,偷偷溜向院门。
虎子狂性大发,猛一甩头,挣开吴义的双手,朝他脖子咬过来。
为了保护身后的刘淼,吴义不能闪躲,只能闭目等死。他已感到狂犬森森白齿带来的死亡气息。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声凄厉的哀嚎;虎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数十米外,毕队长握着一支手枪,保持击发状态,枪口冒出一缕青烟。吴义跪下,抱起虎子,眼中无泪,满是怒火。
他恨恨地对毕队长说:“你杀了我的虎子。”
小袁不满地说:“嘿,毕队救了你的命,你不感谢,怎么反而埋怨起来。”
吴义起身说:“打狗欺主,我要替虎子讨个公道。来来来,你我比画比画,谁被打倒在地,不许哭爹喊娘。”
虎子与吴义相伴多年,感情深厚,如同亲人一般。他脑子混乱,充满狂躁的念头,要为虎子索命。
吴义疯兽一般,朝毕队长扑过去,那神情竟与虎子颇为相似。
迫不得已,毕队长仓促应战。
好一场龙争虎斗。两个山一样的男人,拳脚无情,虎虎生风。若论真实本领,两人本来难分高下。但是吴义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只攻不守,他一招骈指抠眼,一招掌尖戳喉,一招五爪掏阴,招招凶狠,无一不是指向毕队长的要害。毕队长碍于警察身份,不能伤人,步步退让,处于守势,渐至下风。
吴义已神志错乱,他眼前晃动的都是吴礼的身形和面孔。
小袁要上来支援。
毕队长担心她受伤,喝道:“不许过来!”
因说话分心,毕队长动作慢了零点一秒,吴义瞅准机会,一声大吼,合身扑上,双手死死地抱住毕队长。他如同野兽一般张开大嘴,龇出钢牙,朝着毕队长颈部的大血管咬下去。
忽然,吴义停住了。他的耳廓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
只见丁香拿着一瓶矿泉水,瓶口朝下,往外缓缓地倒水。
水声汩汩。吴义受不了这声音的刺激,他一声狂叫,松开毕队长,双手捂住耳朵,浑身每一寸肌肉抽搐不止。
丁香停止倒水。吴义癫狂如旧,又要扑向毕队长。丁香盯着吴义,瓶子一歪,水汩汩流淌。吴义的反应更加强烈。
矿泉水瓶空了,吴义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朝毕队长一抱拳说:“兄弟,对不住,我的病开始发作了。”
毕队长说:“我送你去医院。”
吴义笑得苍凉而无奈。他抱起虎子的尸身,退进老屋。
这时,屋里飘出浓重的汽油味儿。吴义站在屋门口,手持打火机说:“你们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