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寫《有人必須死》,是2009年。
這是我寫給我父親的一本書。
2001年的秋天,我父親死了。當時我二十三歲。
我從小喜歡看書,看了不少書,都拜我父親所賜。他生長在農村,祖上幾輩都不識字,生下個他,偏偏熱愛讀書,喜好文藝。不知道是哪裏搭錯了弦,不知道是他生錯了地方,還是這地方出了Bug。
然後,他又生了我。我一直觀察著他。
他很浪漫,很幽默,很有才華,字寫得好,能畫畫,文筆也不錯,還熱愛攝影,年輕的時候還會拉手風琴。總之,在山西的一個小縣城,“沒用”的東西,他基本上都會。
越長大,我越知道他過得不快樂。因為,他跟他的世界格格不入。我聽我媽說過,他有幾次機會也許可以離開,但因為我媽,我,還有我弟弟,他放棄了。
我熱愛我的家人和親人,但我絲毫不熱愛我的故鄉。對於故鄉,我從開始的潛意識,到後來非常明確的念頭,就是:走得越遠越好。
但人通常都是被動的。如我父親,麵對環境,麵對周圍的人,麵對眼前的事情,不喜歡,也要接受;慢慢地,還要變得接受得歡歡喜喜。要不然,對方不會接受你。那種情況,就容易出問題。
他去世的前三天,是中秋節。這也許就是我胡亂給琴初九的父親取名叫琴中秋的原因。
父親好酒,當然,我也好酒。酒是逃離當下的媒介,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深聊。
他炒好菜,切了月餅,拿出一瓶藏了多年的酒,跟我說,喝兩盅。我說,我不喝,你也別喝了,你高血壓你不知道嗎?還瞎喝。
父親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沒了,他自己倒了兩杯,喝得煞是無趣。
我其實不是不喝,也不是不想喝,是因為頭天晚上和一幫狐朋狗友徹夜大喝,昨夜的酒還在胃裏翻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