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博学多识的天象师昆吾,蚩尤部族的人才平安度过了被洪水围困的日子。没有发生饥馑和瘟疫,而且,人们也跟着他学会了不少在灾难中生存的本领。
蚩尤则借着这个机会,来完善他所学到的观察天象的知识。他这才知道,原来
这个让人畏惧的上天,居然隐藏着那么多的玄秘“
然而,洪水却始终不肯退下去。他们必须寻找新的立命之土了”
昆吾问蚩尤:大君想过没有,我们到哪里去呢?
蚩尤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先王在世时曾说过,当初划分天下畛野,天帝命我部族于于少吴。
昆吾说:少昊?咱们想到一块去了。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就是少昊之地,那里又称“穷桑”。我族从少昊迁出后,此地为金天氏所居,金天氏的各氏族皆以鸟为名。其实那个地方才是我们的祖先之地。我们到那里去,应该算是回归祖宗的故土。
蚩尤问:金天氏?我大概听先王讲过。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以鸟为名呢?
昆吾回答:昔轩辕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以云为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以火为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以水师而以水为名大昊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以龙为名,少昊金天氏之立,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以鸟为名。如今居在少昊的,有凤鸟氏、青鸟氏、玄鸟氏、鹘鸠氏、爽鸠氏,还有我们的胞族阳夷、风夷和鸡妪氏,号称“三苗”,所以他们也应该算得上旺族了。
蚩尤说:那太好了,既然有我们的胞族,我们就到那里去!
蚩尤指挥部族的男子们伐倒了山木,用藤条捆扎起上千只木筏。部族的人、畜全都登上了木筏,连同在山上避难的那些虺蛇奇兽,它们也随着人们上了木筏。
人们朝着家园的方向跪了下去。
“当时”昆吾唱起了悲凉的《辞家园歌》,部族的人吹着树叶卷成的哨子应和他。灵夔在木筏上昂起头来,鼻孔向天,引吭高歌。它的歌声仿佛山林溪谷的声音。
千只木筏在歌声里缓缓驶出。人们用手脚划着桨,他们的脸上淌着泪水。
蚩尤的部将魑魅、魍魉泅水前行,几千头水牛在他们身后排成雁字长阵泅渡。它们高扬着利角峥嵘的头颅,水牛方队之后,是建木和灵夔的前导木筏。三十个戴着牛头面具、披着牛皮的武士护卫着建木和灵夔。前导筏之后是五十只仪仗木筏,每只筏子上三十个武士,赤膊,系豹皮短裙,胸前后背都用一种蓝色植物的汁液画着灵夔的图案,他们的前额、两颊也用蓝色、黑色、红色植物汁液涂画出太阳、月亮“山岳的图案。他们一手执黑红两色的木杖,一手执牛角号。一百五十只牛角号吹起来,惊天动地,雄浑、低沉、悠长的号音在水天间回响。紧跟着的是蚩尤和他的部将、侍臣的木筏。再之后部族的方队按支派划分,男人的木筏在外围,女人、孩子和老人的木筏在中央。还有一些木筏,搭载家畜野兽。
一个骁勇的部族,就这样开始了他们成长史上的又一次举族大迁徙。
一只硕大的太阳在水天相接处升了起来。
太阳,每一天都是新的。
第三章穷桑
向东。向东。
人们不断地询问昆吾”我们还要走多久?
昆吾说“等看到了那棵始祖桑,我们的祖地才算是到了。
年轻人问”什么是始祖桑啊?
昆吾说“我们的第一代蚩尤大君受命宇于少昊,曾以一棵巨桑为表木,那是我们部族的徽记。不管我们走出了多远,不管我们离开了多久,都会记住那是我们立祖的表木!
在大迁徙的路上看了六十次日落,今天,他们终于看到了穷桑的日出。
他们没想到,穷桑的日出,是那样的瑰丽壮美——
那一轮硕大的太阳几乎是从云海中一跃而出的,它弹跳了几下才停下来。最初它是扁的,仿佛在跃出之前受到了云的挤压,弹了几弹,它才恢复了原来的形状。它通体流溢着金红色的水光,氤氲的水汽让它的边缘嵌上了七彩的环晕。
突然,蚩尤喊了一声:那不是我们的始祖桑吗?!
大家一起顺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他们果然看到了那棵高大的桑树。
那棵巨大的始祖桑就生长在河。的-片空旷之地上。,它的树干祖得要?儿个
壮汉才能合抱过来,它的枝杈高人云天,树冠几乎覆盖了整片空地”它依然枝繁叶茂,朝暾给树冠涂上了一层金红色的釉彩“
灵夔鼻孔仰天,发出了一声闷雷般的长啸。
“当时”昆吾喊了一声,蚩尤下了青兕,拔步振衣,跪了下去。紧接着,全部族的人都跪了下去“
大地山河浮光耀金。
穷桑的美让人们惊呆了”
大片大片的阔叶树林,一直沿着缓缓的山势漫延下来,那片林子是清一色的桑树,白色的树干如玉石雕成一般晶莹光洁,树冠如凤尾,美轮美奂。桑树的叶子大如毂轮,已在晚秋里变成金红的颜色,是那种闪着荧光的金红,华美,壮丽。早晨的阳光从林子里透过来,迷离着一串串雾霭一样的光环。灌木铺天盖地,不知名的浆果簇簇串串,姹紫嫣红,饱满得快要爆裂开了。
绕着山势的是一条河,河水是那种很纯净很深邃的蓝色,不染纤尘,一如他们头顶上的天空。河里游弋着斑头鹜和疣鼻天鹅,不知名的水鸟栖在水边的丛丛红蓼上,一片巧舌纵横。
几十条褐绿色的巨蜥躺在河岸上,它们一动不动,不时伸出分叉的红色长舌。有几只四脚朝天,露着金黄色的肚皮。有大胆的鸟儿在它们的背上和肚皮上跳来跳
去。
河两岸是农田,谷子、黍子熟了,起伏着金色的波浪。
接下来他们看到了搭建在树顶上的圆顶草屋。那些草屋的顶子披着穷桑特有的长叶白茅草,远远看去像一只只大个的蘑菇。树杈上吊着一只只陶罐、陶鬲,它们竟然都被塑成了各种各样鸟的形状。
有一些大些的房子建在河干,那些房子也全都是圆顶子,顶上披着长叶白茅,墙上挂着石铲、蚌镰。
昆吾两手举过头顶,用歌声向当地的人们问候“
凤鸟亮开它美丽的羽翼那是太阳升起在桑树之巅爽鸠亮开它美妙的歌喉那是雨水洗净了这里的山川青鸟衔来嘉禾玄鸟衔来花辦远方来的人带来了什么远方来的人带来了美酒和歌那是最真诚的祈愿
树顶上的圆顶房门打开了,男人、女人、孩子从树顶上跳下来,他们跃下的动作猿猴一般敏捷轻盈。河干上的圆顶房的门打开了,男人、女人、孩子跑到空旷的地方,远远地看看这支不速之客的队伍,看着那个唱歌的老者。男人女人们赤着上身,穿着草裙,孩子们一丝不挂。
蚩尤这才看到,被河水环抱的地方原来有一小块平川地,平川地上竖起一块壁石,上面凿着一个人首鸟身的大神图像,这个大神生着人的面孔,却有一对鸟的翅膀,两只脚踩住两条奋尾疾奔的龙身上。
昆吾说”这就是少昊的天齐石主了。这个碑上的大神是句芒,它是少昊的佐臣,他的祖先葛天氏,在伏羲时任东方苍龙青杆之职,创造了捕鸟兽的网,所以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都会使用网子。
蚩尤点头。他的目光,却停在河岸的农田上。他问昆吾“这就是少昊之地的“息壤”吧?你看那谷子长得多茂盛,今年肯定会有个大丰收了。
昆吾说“是啊。我们到了这样的地方,会很快兴盛起来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从树林里有一支军队包抄过来。
这支军队有上千名武士,皆墨面披发,手执藤牌、藤棍,呼哨而出。
队伍在离蚩尤部族几十步远的地方列成方阵,停住了。蚩尤顿时大惑,因为他看到这些武士原来都是女人!她们的脸上涂着红色或黑色的树液勾勒的图案,裸臂上也画着火焰状的图形。她们张开嘴巴吼叫的时候,蚩尤发现她们都是被凿掉了门齿的。
带领这支队伍的三个首领也全都是女人,她们差不多全都二十多岁年纪,英气勃发。头上戴着用鸷鸟羽装饰的皮冠,站在鸷鸟旗帜下,穿黑披风的是三苗的大君允冀,她同时又是阳夷的少君;头上戴着用鹏鸟羽装饰的皮冠,站在大鹏旗帜下,穿红披风的是风夷的少君查异;头上戴着用雉羽装饰的皮冠,站在腾蛇的旗帜下,穿黄色披风的是鸡妪氏少君少翼。
蚩尤以手加额,行礼说:诸位少君,蚩尤有所打扰,抱歉,抱歉!
允冀站出来说:我不知道你是谁,这里是三苗的领地,你们这些臭男人,快快离
开!
蚩尤再次以手加额,把腰弯下去:少君不会不知,昔开天辟地之初,诞生了两位帝后,各自设立建木之典,命我部族居于少昊穷桑之地,在此仰观天象,俯临日、月、星辰出没地平四正四隅方位,完成祖宗未完成的天文星相大典。我部族居此地巳历三代大君,后才迁移西南方,又历五代大君。因灾害频仍,才迁回穷桑。我东夷与九黎部族失散各方,与三苗本是同根胞族,如何以武力相见?
允冀说:我们三苗是蝴蝶妈妈生的儿女,与你们黑蛇部族有什么干系?不要花言巧语,占别人的地盘。
昆吾说:我远祖伏羲、女娲,其后人有氏族十二,称十二兄弟。大洪水之后,剩余的人在东夷聚落,成为鯈蛇风姓,形成东夷阳夷、风夷、攸夷三苗联盟,我们本是同根胞族是不错的。
允冀说:别牵扯那地老天荒的枝枝蔓蔓了,我们没兴趣!你们不离开,我们就要动手了!
蚩尤的东夷部族来到穷桑,本来以为阳夷、风夷、鸡妪氏算是东夷的胞族,可以和平相处,没想到三苗与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社会形态,这里同周边的二十四个鸟氏族一样,依然是母系氏族的天下。而且作为三苗的首领,允冀等人并不欢迎他们。蚩尤只好长叹一口气说:那么我只好向诸少君借一块栖身之地了。
允冀、查异、少翼一起说:不行!不行!我们是不会让男人当家的黑蛇部人留在这里的!
蚩尤部将魑魅、魍魉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摩拳擦掌,大声说:君后,快下命令,我们去教训教训这几个不晓事的女人!
允冀、查异、少翼相视笑说:黑蛇部里的人都这么丑陋吗?真是丑死了。咱们这么美的地方,让这样丑类糟蹋了,多么可怕啊!
蚩尤愤怒了:穷桑本吾故土,如何反过来求别人。这里我们住定了!
允冀大喊一声:冲上去,把这些黑蛇人赶走!
三苗的凿齿军女武士们个个奋勇当先,冲向蚩尤的队伍。
蚩尤族的武士们没有任何准备,只能仓促应战。但他们十分骁勇,又懂战法战术,在蚩尤的指挥下,迅疾摆开内弧圈连环阵,抵御凿齿军的进攻。
凿齿军的藤棍难以取胜,就退出一箭之地,由投掷手拋掷陶雷石雷。
蚩尤族的武士一面用木盾抵挡着飞石,一面吼叫着发起冲锋。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时,只见允冀站在高处把手里的旗子挥了几下,凿齿军向林子里退去。
蚩尤的部将们率武士乘胜追击。
等蚩尤部族的武士们追进林子深处,突然从树顶上拋下一道大网,把蚩尤部中冲在先头的武士兜住了十数人,凿齿军收拢大网,呼啸而去。
蚩尤恐再中伏击,不敢向丛林深处追,只得暂时收兵。
晚上,全部族的人依河干扎寨,蚩尤令部将魑魅、魍魉各自带一队武士,去寻找凿齿军营地,救回被掳走的兄弟。
第二天天亮,魑魅、魍魉相继回来了,他们救回了几个武士,还有几个已经被凿
齿军架在火上烤熟吃掉了。
蚩尤大吼一声,把身边一棵一手粗的树连根拔了出来。
听魑魅、魍魉一说,部将们都嚷着要杀到凿齿军的营帐去,活捉三个女魔头,把这些凿齿军收拾个干净。
昆吾说:不可轻举妄动,三苗武士虽然都是女人,却骁勇善战。尤其是鸡妪氏,更是喜欢和对手拼个你死我活,她们只要咬住对手就不会放松,不获胜她们是绝不会罢休的。
蚩尤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沉吟不语,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昆吾对众将领说:阳夷、风夷、鸡妪氏毕竟是我胞族,只因离散得太久,大家互不相认了。不要急,我愿充当使者,去说服她们。
蚩尤说:她们是不会相信的。我们营救出被掳的弟兄,她们必定森严其壁垒,这时去游说或攻打对方,都不太合时宜。况且我们对这里一带丛林不熟悉,又连日劳顿,不宜立刻用兵。
部将们说:那怎么办?
蚩尤沉吟一会儿,说:她们今晚肯定会袭击我们的大营,大家做好准备,到时按我的命令做就是了。
魍魉嘟哝着说:你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在晚上袭营?要是她们不来呢?
蚩尤说: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难道要等对手安下营寨再来把人家撵走吗?
果然如蚩尤所料,午夜,允冀、查异、少翼率三苗的凿齿军又来袭营了。
蚩尤的武士早就严阵以待,牛角号一响,披着整张牛皮的武士像从地皮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凿齿军阵前。凿齿军武士们看到她们的阵前蓦地闯进了一群剽焊的野牛,头角浄狞,作腾跃之舞。很快这些牛直立起来,就成了执竹矛木棒的勇士。牛角号又响,披牛皮的武士复又变成了牛。牛的方阵纵横穿插,不断变幻着队形。尖利的牛角在月光下闪着青色的寒光!
允冀、查异、少翼全都呆住了,她们闹不明白黑蛇人究竟用了什么法术,人牛变化莫测,让人眼花缭乱。还没等她们作出反应,凿齿军被冲进队伍中的“牛群”拦截为几段,首尾不能相顾“
一场短兵相接,凿齿军损兵折将,溃不成军”允冀忙下令向树林里撤退“没想到蚩尤又早在靠近林子的山包下埋伏了自己的卫队,凿齿军又一次遭到重创”鸡妪氏的武士在少翼的率领下冲在突围的最前列“鸡妪氏人果然骁勇悍烈,她们拼死奋战,前赴后继,没有一个人退缩”受了重伤的人自己宁折颈而死,也不当俘虏“少翼的头发披散着,如同黑色的旌旗,她高声吼叫着拼命厮杀,杀出了一条突围的血路”
回到营地,三位少君商议对策“查异说:黑蛇人来势凶猛,听说他们的大君蚩尤特别厉害,就是个吃人的大魔头”咱们怎么斗得过?看来只有让他们在这里住下来了“允冀说:如果我们不能够武力取胜,也要想个别的法子,把他们从穷桑赶出去!少翼说:我不管你们,我是一定要和黑蛇人拼下去的。你们见过鸡妪氏向谁妥协过吗?
允冀说:不是妥协,而是我们与黑蛇人要讲点谋略,不能硬拼,我们这几次交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少翼一跺脚,带上鸡妪氏的武士走了。
这支队伍冲到蚩尤营寨时,把蚩尤吃了一惊:少翼和她的武士们头上都勒了一条红茅草编制的带子,额头上涂着红色的半月图案,她们左袒其衣,高举着火把,蓝色的火焰照彻半边天空。
又是一场生死肉搏。
鸡妪氏人仿佛都杀红眼了,蚩尤虽然一开始觉得她们有些突如其来,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的阵法,他们断掉了鸡妪氏向森林遁逃的路,引她们往河的左岸方向运动。
鸡妪氏人紧追猛打。
蚩尤令旗挥动,卫队拉开了散兵线。
散兵线迅捷收垅,鸡妪氏的队伍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蚩尤卫队各个击破,所向披靡。
鸡妪氏死伤无数,血染红了河水。
百十个武士连同鸡妪氏少君少翼成了俘虏。
蚩尤来到少翼面前时,才发现这个鸡妪氏的少君有着惊人的美丽。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凄怆,只有深深的仇恨。
蚩尤见少翼双手抱住肩膀,就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肩上。
少翼猛地把蚩尤推开了。
蚩尤再次把披风裹住了她。
少翼厉声高叫:黑蛇人,还等什么,快架起火堆来呀!
蚩尤不解:火堆?我们为什么要架火堆?
少翼说:把我们烤了吃掉!
蚩尤笑了:我真想吃掉你,不过不是用我的牙齿,而是用我的眼睛。
他吩咐卫兵给少翼舀来一竹管稷酒,他说:少君尝尝,我们的当时昆吾说,这酒是用祖先在穷桑时酿稷酒的方式来酿造的。昆吾会告诉你关于这稷酒、关于九夷与三苗的一切。
少翼把脸扭过去:别来这套,快架火!有本事你亲自吃掉我!
蚩尤说:我当然会吃掉你,记住,那一定是用我的眼睛
接下来一连两天,昆吾摇着一只葫芦,为她唱一支古歌。那支歌从大洪水唱起,一直唱到九夷三苗在几百年的天灾中分散四方,唱到了蚩尤在东夷建造的功勋。
少翼记下了其中的一段:
我们的祖先伏羲和女娲他们的血肉创造了大地上的生灵!
我们情如手足亲如弟兄是上天降下的灾难,让我们天各一方从我们的上祖虺公公分开东夷与三苗一代又一代的阻隔让我们互不相认。
第三天,少翼和被俘的所有凿齿军俘虏,回到自己的营寨。
接下来,东夷与三苗缔结合约,隔河而居,不再争战。
蚩尤选择的定居地,还是一片榛莽。他带领部族的人们烧荒,莽原上狐奔豕突,烟火冲天。
新生活在吸引着蚩尤部族的人们。
他们还要忙着在冬天到来之前修建好屋宇,准备新地的拓荒和种子的筹集,等到明年一开春少华春祀之后,这片大土地将有一个热闹红火的新的开端呢。
第四章
少华春祀
中午时分,阳坡上喧闹起来了。
神农氏一年一度的春耕祀典拉开帷幕。这一天,是神农各部君后共祭祖先,举行烧荒春耕的日子。
开阔的坡地上,是第七世神农榆罔的行宫。每年刚进二月,榆罔便从首都空桑今陈留)赶往祖地少华山,主持一年一度的春祀。
神农氏榆罔被称为第七世炎帝。
炎帝氏与神农氏,实为同一世系的两个氏族,只不过后人把他们弄混了。
炎帝本是爐人氏伏羲氏留在古昆仑山赤水带兴起的个宗支,其祖肇自祁连山,又以大山纪历,所以又叫连山氏。传至烈山氏,在烈山畲耕,植禾植谷,其子名柱,死后尊为神农。神农与炎帝二氏并存,各有代系。自柱至第六世炎帝临终之前,烈山氏在帝位,柱农及其裔嗣,世为农官田正,百余年不在帝位。炎帝氏族子裔分封立氏,别为两部,即红蛇部祝融与玄蛇部共工。祝融居钟山,共工居不周山。后二氏相争为帝,炎帝氏发生内乱,诸部皆叛,柱裔临魁称帝,诸侯咸归,天下号农,又称“神农”。炎帝帝号名存实亡,从此氏族分为东西二部西部为炎帝本部,以华山为中心,祭炎帝诸祖先;东部则是神农氏本部,始与共工、祝融相邻而居,后都空桑。在与炎帝世系发生了一场战争之后,第七代榆罔把炎帝赶走,以炎帝自命,仍然以少华山作为祖山,行春祀之权,并修建了行宫。
行宫的祭天广场上,高高耸起了石块垒起的祭坛。祭坛有三丈高下,清一色的赭色麻石砌筑,非常壮观。祭坛前竖立着表木,表木也是赭色的,雕着红色的腾蛇。石坛前供着红陶黑彩的祭器和纯色牺牲。陶盂里盛着的是白色、绿色、红色的玉璧,纯白的羊只,纯白的牛犊,纯黑的家彘,上年留下来的粟黍稷之类的谷物,新采来的厘菜。石坛两侧点燃着“百草烛”,每一支草烛都有两丈多高。扎制草烛的主要植物是苣麻,这种东西燃烧起来不时迸射出一串串极明亮的火星。石坛下铺着白色的席子,是用白茅精心编织的。一些劳作用的农具耒、耜、耨等也扎了蘸过牺牲之血的白茅,放在祭坛下。
广场上列着三排仪仗,第一排壮士手持蚌刀石斧;第二排壮士手执赭玉鞭,这也是炎帝榆罔的随身之物,一种以天然的赤色玉石片串成的长鞭第三排壮士持赤杖黄旌,旌上是炎族族征太阳与駿乌。之所以用太阳和駿乌作为族徽,是因为他相信一个传说阳乌衔嘉禾之穗落于田,先世炎帝拾而种植,开百谷之先。
炎帝榆罔结束了祀典前的视牲、巡田,他骑在一头白象上,面如重枣,长髯飘飘。他手里持着一支赭玉鞭,这支鞭子是用纯赤赭色的菱形玉石珠编串而成的,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玉石,它能折射太阳七彩的光芒,即使在暗夜里,也能发出光亮。最奇特的是,把不同的植物汁液涂上去,它都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如果是有毒的植物汁液,玉石就会根据毒性大小的不同,呈现出灰色、蓝色乃至黑色。帝妃少澍,骑在另头白象上,并驾而行。
他们的三个女儿瑶姬、姑获和少女,紧紧随在父母亲身后。瑶姬和姑获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少女还只有十一二岁。她们都穿着美丽的草裙,披荔戴稆。
再后边,是相柳、相鲧、洪厓、刑天、田正等一班侍臣。
炎帝榆罔跳下白象,走向祭坛。他在一块铺着白色虎皮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仪仗队员们齐声喊着:火!火!火!
那是参加祭祀大典的各方元后到了。
各方元后都带来了他们各自部落的武士和身怀绝技之人。
最先人场的是夸父族的元后夸父。他带领的一队武士都是身材高大的巨人。他们穿黄色葛麻短衣,脖子上盘着黄色的蛇,每个武士的两只手里握着的,也是两条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