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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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甫在父親的婚禮上充當過伴郎的角色,他是我父親有限的朋友中一個不能忽略、不可跨越的人物。類似的幾位,比如劉春霖,比如七舅爺,都是在我出生之前逝去的,以致讓我未能與這些精彩人物謀麵。而王國甫則不同,我跟他是打過交道的。父親曾一度想把我過繼給王家當女兒,以慰老兩口孤寂的晚年。當然,父親的想法沒有實現,否則我就該姓王,而不是姓金了。

在談論王國甫之前還得再說說我的父親。我父親一輩子沒打過孩子,但是他有將兒子脫光了衣裳趕出家門的習慣,我的幾個哥哥都有過這樣的經曆。

五歲的時候我曾親眼見過父親將家裏的老七叫到南屋,也不訓斥,隻一味地讓脫衣服。隔著窗戶,我聽見父親壓低著聲音憤怒地命令老七,脫!你給我脫!

老三說老七犯了大錯,原來老七偷偷給柳四咪往南京寫過幾封很纏綿的信。柳四咪是誰?柳四咪是我的大嫂,小叔子迷戀嫂子,太荒腔走板,難怪我父親生氣。其實,那個柳四咪原本是老七的戀人,被老大橫插了一杠子,生生把這對鴛鴦拆散了。老七的對象成了老大的夫人,老七當然不甘心,就一封封往南京寫信,問柳四咪究竟是怎麽回事。信被老大截了,返回我父親手裏,把老七搞得很被動。父親很生氣,要單獨整治他這個行為出圈的小兒子。

誰都不敢進去勸,依著父親的脾氣,勸解者的下場不會比肇事者好到哪兒去。遇到這樣的事情,我的母親是從來不往裏摻和的,對兒子們的“遭難”,她采取的是置若罔聞、不予理會的態度。最主要的原因是兒子不是她親生的,母親嫁入金家,大兒大女已經早早地站在那裏了,孩子們叫她“額娘”,是客情多於親情。母親知道自己在家中的角色,在分寸上拿捏得很準確。父親極少在家裏出現,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頭遊曆,他的兒女們大多在他無為而治的狀態下成長起來。他的教子方針卻又是無為而無不為,一旦他因為哪件事生了氣,動了真格兒的,那結果是百分之百的不妙,對兒子們來說就十分的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