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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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以後我才鬧明白這門婚事的來龍去脈。

我們家老五作伐,真是一點兒沒錯的。說是赫鴻軒的自找,還不如說是老五把他推進了火坑。

是老五還沒有被父親趕出家門的時候,一天到晚瘋瘋癲癲不著調。也是父親對這個兒子太冷淡了,太不在乎了,傷了他的心,便將留學外洋得來的一口流利洋文,拜師名門學來的一筆精湛好章草,全部拋擲腦後。今日去妙峰山看小老媽兒燒香,明日去二閘放鷹逮兔,後天又奔了陶然亭撂跤,再不就到王府井裝要飯的。

開始我父親把他關在家裏,不讓出門。他提出要強身健體練武術,要學五虎棍,就給買了五虎棍,五虎棍掄不開,把自個的脊梁前胸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練叉沒錢買叉杆,想了個主意把淘茅房的劫住,耍人家的糞勺,掄得滿院飛屎湯;後來手扶著牆頭學高蹺,手一離開牆,連人帶蹺把院裏的魚缸砸成了八瓣;想學天橋把勢,拿腦袋頂壇子,把家裏大小壇子全搜羅出來,集中在後院花廳前,抄起一個鉚足勁兒朝天上扔,扔一個摔一個,最後一個總算接著了,把自家腦袋開了瓢兒;想喝酒,沒下酒菜,父親有令不許給孩子們開小灶。無奈,他沒出家門就套著了鄰居家的貓,吊在樹上剝了皮,架著樹枝燒烤,招得人家堵著門鬧。

赫鴻軒跟老五不一樣,赫鴻軒老實規矩,不好張揚。之所以跟老五成天膩在一塊兒,主要是敬佩和傾慕“五哥”。“五哥”的好在他是好,“五哥”的壞在他也是好。特別是五哥那胡子,簡直是神來之筆,全北京獨一份兒,再沒人能比!跟五哥在一塊兒,他有種小鳥依人的舒展,有種被嗬護的恣意嬌憨。五哥帶著他玩,他跟五哥坦誠相見,無話不談……

兩個人在一起填詞續曲,聽書下館子,玩得滋潤,活得隨意。不同的是老五時常的還要逛逛八大胡同,會會小班裏的相好。赫鴻軒則隻認老五一個,一門心思地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