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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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後來回憶那天在後門橋收殮老五的情況,他說老五除了那一身警服以外,身上沒有發現一塊銀圓。就是說,在下雪的一天之內,老五把赫鴻軒談到的那封銀圓全用光了。至少,他在這天給自己置辦了一套連徽章帶編號在內的正規警察製服,很認真地套在了自己身上,連脖子上的風紀扣也扣得嚴嚴實實。

安葬老五之後,赫鴻軒約我的母親到赫家去。是我陪著母親一塊兒過去的,這事情當時沒告訴我的父親。

手帕胡同的赫家是個小四合院,門口有方形門墩,門上有對聯“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字樣,我那時雖沒有上學,卻已經識字,對這副對聯印象頗深。我和母親去的那天,小刀螂像隻小獅子狗一樣地正趴在門墩上玩洋畫,見了我和母親,噌地躥進院裏,報信兒去了。呱嗒扁兒正從門道往外走,一身學生裝,背著書包很斯文的模樣,見了我母親,鞠躬問好。母親問他在哪兒念書,他回答在北館小學念四年級,明年就該念高小了。北館小學是東正教的教會學校,赫家的一位親戚在那兒當校長,是東城的一所好學校。母親問他是赫家老幾,他說是老二,他的大哥螞蚱跟他在一個學校念高小二年級。母親說怎叫了這麽個名字,呱嗒扁兒笑笑說,是小名,是我爸隨便叫的。

這時赫鴻軒從裏頭迎出來了,把母親往堂屋裏讓。我不進堂屋,我要到廂房去看蝲蝲蛄,母親大概也嫌我在跟前礙事,隨著我到廂房跟月婆子孫玉嬌寒喧了幾句,送上了帶來的禮,誇讚了蝲蝲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有大富大貴之相。孫玉嬌對我並不友好,母親剛出門,門還沒有關,她立刻將攏在臉上的笑收了回去,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麵孔。我扒開小被臥卷要看蝲蝲蛄,孫玉嬌將我的手很重地拍打了一下,輕聲吼道,看什麽看,看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