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字體:16+-

老話兒說,人一輩子得經過“三病三災”,沒有誰是平平安安過來的。

這話我信。

我被招工了,是知青點最後一個離開的。我們五個人,老大嫁了農民黃三圈;老二撂挑子,自個兒回了北京;老三當空軍去了;老五死在後順溝……剩下老四我,城裏來招工,不該我走也得我走,後順溝再沒有知青了。我屬於扒堆的菜,沒有挑頭。在招工的人的麵前,支書和發財把我誇成了天下第一好女子,能寫文章能作詩,幹活不惜力,非常聽毛主席的話,一心跟著共產黨走,是我們支部發展的第一個知青黨員……要多好有多好,工廠若不要我,那是吃了大虧。招工的對我“自由職業”的出身提出異議。老支書說,?,自由職業就是沒人管著自覺幹的職業。咱後順溝的貧下中農都是自由職業,地富反壞想當自由職業也當不成。

招工的問我,你爸爸到底是幹什麽的呢?怎個自由職業法?

我說我爸爸是教書的,是美術教員,在江西紅軍那會兒就給紅軍教美術了。招工的說,這麽說是老革命了。三十年代初的紅軍幹部,參加過二萬五千裏長征,再小也是省軍級,你的出身怎不填“革命幹部”呢?傻呀你!

我說,我爸爸雖然革命早,但是他沒有加入中國共產黨。

招工的說,這就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了。我們能理解,很多地下工作者都是這樣的。那麽你爸爸解放以後身份公開了吧?

我說,他是政協委員。

招工的說,你看看,我說共產黨不會虧待為黨作出貢獻的老幹部吧!

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擦邊球,我母親傳給我的那點小機靈、小聰明這會兒全用上了。我對組織說瞎話了嗎?沒有,我說的都是實情。隻不過彼此的理解有差異罷了,怪不得我。老支書在一旁添油加醋說,娃她大解放以前受大苦咧,被反動派生生在監獄裏關了好久,還拉出去陪綁,到底人家也沒叛變革命,立場堅定得很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