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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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又在變化。

離界嶺小學很遠的山坡上,闊葉的喬木開始變豔麗了。那些為數不多的紅豆杉,總是獨立在山的不同尋常處,用常青的葉冠,將滿樹的紅果襯托得格外亮眼。

已經是十月了,在地勢稍低的地方,莊稼仍在漫不經心地生長,一點收獲的心情也沒有。那些在墨綠叢林中生發出來的紅葉,讓張英才想起界嶺小學那幾張紅得不太正常的臉龐。

張英才頭一次前往界嶺小學時,雖然有萬站長陪同,這條路仍然讓他覺得神秘莫測。如今再次走來,往日的神秘已被漫無邊際的憂鬱所替代。一路上,山溝裏的陰涼,山脊上的清涼,都沒有第二個人與他分享。張英才覺得奇怪,沒有同路的人,有迎麵而來的人也行,然而,從上山開始,這條路就歸他一個使用。這種情景,有些意味深長,似乎是對他一去不返的這幾年的深刻回應。

不是萬站長不肯陪他來,是李芳定了一條不近情理的家規。

看在張英才是丈夫親外甥的麵子上,李芳不再舊事重提。

這一次李芳的表弟又沒有分到轉正指標,她也不再追究。

關鍵的問題在於,李芳在萬站長的皮包裏發現一雙女式皮鞋。

那一天,被抽調到縣教育局工作的張英才因公事回來,本來要見萬站長,卻隻見到李芳。李芳用有史以來最難看的臉色對著他,哪怕他身上帶著縣教育局的公函也沒用。張英才隻好先回家。張英才關上門,將那份公函放到桌子上。父親先看,看完之後連連說,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做好人一定會有好報呀!母親後看,看完之後抹著眼淚說,餘校長他們總算有出頭之日,我家英才也不用愧疚一輩子了。一直以來,家裏的人總在提醒張英才要對餘校長他們感恩。張英才這樣做也是為了緩解父親和母親多年來內心的壓力。張英才不讓父親和母親往外說,畢竟這次回來隻是將一些有疑問的情況核對一下,正式文件要等情況核實匯總之後再下達。張英才打聽了兩天,誰也不清楚萬站長去了哪裏。第三天上午,張英才正要再去鄉教育站,母親從外麵回來,說聽別人說,這幾天李芳總在細張家寨躲躲閃閃,隻怕是聽到什麽閑話,想找人家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