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複二年(公元902年)。
鳳翔(今陝西鳳翔)城上空,呼嘯的寒風,裹著鵝毛大雪,黃土高原被厚重的棉絮般的積雪覆蓋著。
鳳翔城東西南北四座城門緊閉著。每座城門樓裏垛滿著沉重的沙袋,將厚重的城門嚴嚴實實地封住,好像永遠也不再打開。
城牆上,稀稀落落的幾乎燒得殘缺不全、被箭矢穿得千瘡百孔的條狀族旗,疲憊不堪,無可奈何地隨風飄揚著,卷動著。族旗隨風發出僻僻啪啪,嘶嘶拉拉的響聲,像在哭泣、鳴咽和呻吟。
城牆下,橫七豎八地倒臥著數以千計的士兵屍體。從他們身上泊淚而出的殷紅的鮮血,溶化著地上不斷加厚的積雪。幾個未死的傷兵,掙紮著在雪地上艱難地爬著,身後留下一條殷紅的血帶,像蜿蜒流動在冰雪中的血溪。
城內,一片空曠、寂靜,隻有裹著白雪的寒風,肆虐地狂嘯著、盤旋著。
覆蓋著白雪的通衙大道上,倒臥的餓俘被白雪淹沒,隆起一座座長長的雪丘。路上,寥無人蹤,幾隻紅著眼睛的野狗,發出疹人的嚎叫聲,殘忍地撕扯著僵屍.
坐落在鳳翔節度使官衙後院的一棟飛簷屢殿裏,一位麵色灰黃的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十分吃力地用手轉動著一盤小石磨,磨眼上隆起著饅頭似的小麥堆,磨碎的麥粒從兩扇磨之間的縫道口稀稀落落不情願地往下滾落著。
中年漢子不時地停下來,一邊疲憊不堪地喘著粗氣,一邊把雙手放在嘴上哈著熱氣。
一位俊秀、文雅,身著華貴服飾的中年婦女,捧著一碗熱粥,小心翼翼地走到中年漢子身旁,蹲下身,將粥碗送到他跟前,說:“快把粥喝下吧。”肌腸轆轆的中年漢子見到粥,眼睛一亮,忙接過碗,剛想喝,又停住,說:“你……”中年女人會意地慘然一笑:“喝吧,鍋裏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