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感动了小高,要说张朋手下最不具备黑道素质的,就这小高,不是说他胆小怕事,是他脑子里多样东西。凡是踩到黑道上的,大都是一根筋,他们要的是今天的风光,今天的体面,而从不去考虑明天。明天不是他们这些人考虑的,如果脑子里多了明天,那你在砍人时手臂就会发软,追杀时双腿就会犹豫,前怕狼后怕虎是大忌,万万要不得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明白,自己只有今天,没有明天,明天是在今天活过去之后。而小高恰恰是把明天看得比今天重的一个人,一个想入非非优柔寡断的人。
小高犯了会神经,道:“大哥你说吧,该咋办你心里一定有数,我听你的。”
“真听?”棉球觉得自己已把小高拿捏到了八成,另两成,他也想要回来,这种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大哥甭不信我,我也算是看透了,这行一脚踩进来,就再也跨不出去。”小高说着,脸上涌出一片浓浓的愁,他这样子哪像个混黑道的,简直就像是诗人。就在棉球快要失望时,小高突然道:“但我不想当替死鬼,不值。大哥快想个办法吧,西州那边的教训太深了,将来坐牢的,定是我们这些替死鬼啊。”
小高说的是实话,去年西州严打,他就动过离开张朋公司的心机,那阵势真是太可怕啊,仿佛一夜间,横行西州的李氏兄弟就被打得稀巴烂,曾经猖狂至极的李渊、李潭,一个被击毙一个成了阶下囚,手下百十号弟兄,逃的逃散的散,没逃没散的,现今全关在监狱里。那个时候他就想走,一刻也不想待下去,无奈表姨不让他离开,硬让他留在张朋手下,说是替她看管财产,甭让姓张的把它们全给了野女人。如今,他是留下了,也替表姨做了一些事,可是,他的未来呢,谁来替他着想?
这么想着,小高再次跟棉球表决心,在他心里,棉球是靠得住的,绝不仅仅是那把钥匙,而是平日里棉球对他们的好,对他们的句句忠告。
棉球见时机成熟,就将心里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原以为小高会怕,会推辞,没想小高回答得很利落:“这点小事啊,行,下午我就弄好给你。”
棉球是让小高把公司印章还有张朋个人的私章交给他,他要拿这个,去工商局找一位姓何的副局长,同时他还要去见一位律师,相关法律文书他都准备好了,还模仿张朋的笔迹,在上面签了字。
棉球马不停蹄,在很短的时间里办完了要办的手续,这天他打电话约滟秋,说有要事相商。两人在城中心一家咖啡屋见了面,滟秋神采飞扬,看来三和最近运行得不错。说的也是,她现在是吴江华的坐上宾,谁还不给她面子?就连庞龙,也话里有话说:“想不到啊,真想不到,二姐身边突然冒出个姓冷的来,看来她也学会为自己打算了。”棉球暂时还没跟庞龙说,要把古玩店等转到滟秋名下,他要听听滟秋的意见。
“这怎么能行,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滟秋听到一半,顿然失色,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棉球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不急不慌说:“你先别紧张,知道你是第一次。不瞒你说,类似的事,他们做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就张朋现在这些产业,还不知是谁帮他弄来的呢?”
“你是说,他们以前就这样做?”
棉球点头,将庞龙这些年在东州如何培育势力,如何又将一些犯罪团伙的财产合法转到别人名下,甚至在办案过程中一边打一边掠的诸多行为都说了,滟秋听得目瞪口呆。她是想到了这里面一定肮脏,但没想到会这么肮脏。她余惊未消地问:“这么做,不怕张朋发现?”
“怕。”棉球如实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等张朋发现时,他已成了阶下囚,一个阶下囚,还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财产走了哪里?再者,一旦庞龙那边行动,张朋所有的资产都会被冻结,也就是没收。张朋就是想问,也没地方去问了。”
“那,工商部门还有上面,难道就不追究?”滟秋还是转不过弯,觉得棉球所说就跟天方夜谭一样,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上面?有几个上面?”棉球冷笑了一声,他怪滟秋现在还不开窍,她怎么就连这个都悟不透呢,这样下去,能成什么事?过了一会,棉球不死心地说:“滟秋,别再抱着你那一套了,要想做大,就得学他们。看看他们捞钱的方式吧,那是把别人绑住了杀,绑住了宰,宰了还让你说舒服。你说上面没错,如果仅仅是你我,这事肯定不能做,也瞒不过那么多眼睛,但现在做这事的不是你我,你我只是工具,懂不?你所谓的上面,都参与了进来,他们是一张网,分工明确,合作紧密,要不我这么短的时间,能把这些手续办齐?”
滟秋不说话了,她跟棉球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不能算短,棉球还是头一遭把这么绝密的事说给她听,也算是让她长了一回见识。她认真想了一会,抬头道:“这事我不能答应你,我得问问二姐。”
“你是说吴江华?”棉球惊讶地问。
滟秋点头。自从靠着孙月芬搭上二姐这条线后,三和可以说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被张海他们封存掉的设备不但悉数要回,就连那幢楼,现在也归她使用了。她一气承包了十五年,她倒要看看,她冷滟秋能不能干出点事来。好在,孙百发也于一月前回到了三和,他老婆找了不少关系,打通环节,将他保外就医。孙百发是个不服输的人,有股狠劲,一听滟秋把老底子要了出来,二话没说,让老婆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又扩了两条生产线,眼下,三和公司像是上足了发条,转得贼欢,“三和”牌速冻食品又响响亮亮登了场。
只是,滟秋觉得得对吴二姐负责,没有二姐从中周旋,三和就没有今天,她冷滟秋也没有今天。想想之前四处求人的那份艰难,她对二姐,就不只是感激了。棉球说的这件事太大,她真是拿不定主意。
棉球却不这么想,他现在算是明白庞龙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了,说穿了,就是黑吃黑,只不过庞龙的黑被手中权力遮掩着,人们看不到罢了。庞龙也好,吴二姐也好,跟张朋本质上没什么两样。
“你没必要告诉她,再说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她。”棉球道。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听我一次好了,这事照我说的做,出了问题我兜着。”
棉球的态度让滟秋左右为难,内心讲,她是信得过棉球的,棉球跟二姐一样,都是对她有帮助的人,这个世界上,能真心帮助你的人并不多,肯为你付出的更少。尔虞我诈,钩心斗角,所有的地方都充斥着伤害,想想都让人心寒。能遇到这么一份温情,这么一份关怀,那是你的福。况且她心里,对棉球还多一样东西,这东西叫不叫爱情,现在还说不准,但她渴望是,真的好渴望。她几乎就要答应棉球了,却忽然又想起了二姐。
难道她真的能瞒着二姐?
答案是孙月芬和周火雷帮她找到的。棉球走后,滟秋含含糊糊将这事说给了孙月芬,孙月芬听完,哈哈大笑:“干,不干是傻子啊,天上掉馅饼的事,老大你还犹豫个啥?”
“别老大老大的好不,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孙月芬呵呵一笑:“这有啥不好,他们有老大就不兴咱有老大,老大你就甭犹豫了,棉球说的没错,这种事千载难逢,咱可不能错过。”
“不是我想错过,我是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地道。”
“地道,你跟他们讲地道?我说妹子,你是苦没吃够还是嫌钱多了烫手?人家棉球把这么一大块肥肉给你,你倒好,竟拿不定主意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怎样捞钱的,你还想告诉姓吴的。告诉你滟秋,那个吴江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比姓庞的更贪,你要是告诉她,等于又多了一双分脏的手,那样我们将来很可能会白辛苦一场。”
滟秋吃惊地瞪住孙月芬:“你怎么这样说她,没有她,你现在还在里面啊。”
孙月芬哈哈大笑:“我说老大,你是故意跟我装呢还是把我孙月芬不当人,我是真心替你着想,你倒好,拿姓吴的来压我。没错,姓吴的是帮过我,但她能白帮?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器重你,是想让你死心塌地为她卖命!”
“不许这样说她!”滟秋愤怒了,她可以怀疑任何人,就是不能怀疑吴江华。她跟吴江华非亲非故,人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而且,而且把三和原封不动还给了她,这份情,她就是用一生来偿还,也不为过!
“傻,我看你是真傻。好了,随你吧,爱做不做,我把丑话撂前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是这笔生意让别人做了,那你就一辈子后悔去吧!”
孙月芬说完,扬长而去,看来她是对滟秋失望了。
滟秋沉闷了三天,三天里她反复在想一个问题,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是想干生意,把三和做大,还是想复仇?一开始她是想复仇的,洪芳的影子时时刻刻闪现在她眼前,提醒她,自己最好的姐妹冤死在黑枪下,此仇不报,她冷滟秋就枉跟洪芳姐妹一场。但是后来,这想法慢慢淡下去,特别是跟吴江华认识后,总觉得吴江华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么友好,那么善良,那么仗义,滟秋怎么也把她跟杀人凶手联系不起来。在跟吴江华不太多的几次接触中,吴江华留给她的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印象。滟秋没法让自己相信,这个一身正气说话做事干净利落的女人会设计害死自己的姐妹。一定是自己弄错了,或者,洪芳的死另有隐情,是哈得定哈局长一手干的,跟吴江华无关。
“告诉你冷滟秋,我是看你像块做生意的料,才这么帮你,别以为我吴二姐闲着没事干,爱管你们这些破事。另外你给我记住,做生意就得规规矩矩,本本分分,那些歪门邪道,你最好给我扔一边去,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规之举,我定饶不了你。还有你月芬,再敢赌,我剁了你的手!”
这是滟秋跟孙月芬请吴江华吃饭时吴江华说的话,当时在场的还有她两个副手,那两个副手也用差不多的话教训了孙月芬,顺道给滟秋敲了警钟。吴江华后来郑重其事道:“假不能沾,黑更不能沾,如果胆敢学别人,我叫你们好看!”
难道这些话都不可信?滟秋糊涂了。
烦,真烦。
滟秋正被此事折磨着,周火雷打来了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滟秋抱着电话,内心凄楚地说:“雷哥哥,我都快要烦死了。”
周火雷在那边说:“是棉球说的那事吧?”
滟秋暗暗一惊:“你怎么知道?”
周火雷在电话里笑了笑,没说原委,他道:“我最近刚换了办公室,要不你到我这边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滟秋问清地址,当下就往周火雷那边赶,心里犯疑,周火雷这么快知道,指不定就是棉球告诉的。这个棉球啊!
滟秋猜得没错,周火雷的消息就来自棉球,这段时间,棉球跟周火雷走得特别近,两家还连着做成了很多事,不过这一切都瞒过了别人耳朵。棉球说服不了滟秋,就想到周火雷,怕是这个世界上,能让滟秋心服口服的,还就一个周火雷。
滟秋按周火雷说的来到望江街二十三号,惊讶地发现,周火雷新搬的地方,正是张朋的金海岸。纳闷地来到周火雷办公室,周火雷正在等她。
“雷哥哥,你怎么到了这边?”滟秋见面就问。
周火雷上下打量她一阵,道:“说来话长,先坐吧。”
等滟秋坐下,周火雷将手下打发出去,掩上门说:“想不到吧,我把金海岸接了过来,另外还有两项工程,都是张朋的。”
“不会吧?”滟秋有点吃惊,决意要退出地产界的雷哥哥,怎么又重入江湖了,还从张朋手里拿到了工程?
“是他主动找的我,要我接收这些工程,价格出得很低。”周火雷说。
“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不会是天方夜谭吧?”滟秋来了兴趣,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张朋把自己的工程转手给别人,要知道,当年为拿到金海岸这块地,张朋跟皮天磊大打出手,两家兄弟血拼了半年之多,最后是张朋省里找了人,才将皮天磊镇住。到现在一提金海岸,皮天磊还恨得牙齿咯咯响。
“起初我也纳闷,他说是资金紧张,周转不开,想把手头这些项目转让出去。后来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是想彻底脱手。”
“彻底脱手?”滟秋越发不明白了。
“滟秋你别急,我问你,最近你难道没听说什么?”
“听说什么?”
“我是问上面,上面最近可能有行动。”
“你是说?”滟秋忽就想到了佟昌兴,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紧张,如果传言是真,东州很可能要掀起一场风暴,弄不好,有人会旧事重提,把三和也捎带进去。
周火雷递给她一杯水,望着她慌张的样子道:“看看,我还以为你早有心理准备呢,不能只顾着生意啊,该掌握的信息还是要掌握。”
“雷哥哥你快说,会不会也学西州那样,变成洪水猛兽?”去年西州可不只是打了李氏兄弟,风暴几乎席卷了整个西州地产业,就连被西州市政府树为旗帜的万和地产,也未能侥幸。滟秋曾经还给万和地产老总王万和坐过台呢,在她记忆呢,那可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那倒未必,不过风暴是免不了的,要不然,张朋会把这么好的地盘让给我,他是想到了后果啊。”周火雷声音沉沉地说。
滟秋心重了,看来传闻绝非空穴来风,东州高层真是在孕育一场风暴。
“不是说,张朋是谁也搬不倒的吗,怎么?”
“这话你就说得不在行了,张朋是厉害,可再厉害他也是民,还是上了黑榜的民。而这次他惹恼的是庞龙,是卡他脖子的人,加上佟昌兴一直有一个情结,他容不下张朋皮天磊这种有恃无恐的人,是这伙人太自以为是。有句话说得好,养也是他,灭也是他,现在是有人不想跟张朋玩了。”
滟秋长叹一声,周火雷这番话她还是听得懂。
看来张朋真是在劫难逃!
话题很快转到棉球说的那事上,周火雷的意思,要滟秋大胆接过来:“听棉球的,个中内幕,他最清楚,他说能接,那一定能接,你的担心有点多余。”
“行,雷哥哥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想听听雷哥哥的意见,这事要不要跟二姐提提?”
“不能提!”周火雷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猛地弹起身,旋即又意识到什么,缓缓坐下,声音低沉地说:“小秋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得很,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清。这是个雷区,你千万别踩,二姐是帮过你,但对她的为人,你我都不了解,既然棉球不让你告诉她,那就有不告诉的理由。他们是太岁,我们哪个都开罪不起。”
“二姐绝不是跟庞龙一样的人!”滟秋像是跟周火雷争辩似的强调了一句,周火雷脸上露出一层复杂的笑,半天,他告诉滟秋一件事。
就是皮天磊送的那套别墅!
“这事你好好琢磨琢磨,龙女山那些房子,可不是谁想住就能住进去的啊。”
龙女山三个字一出,滟秋就彻底无语了。看来她还是嫩,嫩啊——
从周火雷那里回来,滟秋就打电话给棉球,说那些产业她要,再多她也要。棉球终于松口气道:“好吧,这两天我就办,记住,此事千万不可张扬。”
“放心吧,我再也不傻了。”滟秋咬着牙关说出这么一句。
张朋把棉球叫来,问:“姓黄的那边账收清楚了没?”
棉球摇头,一月前张朋就让他盯着黄蒲公,说这龟儿子不是东西,明着跟他拉交情,暗中却跟皮天磊臭在一起。皮天磊那天在东方大酒店大摆威风,姓黄的居然去捧场,这事彻底激怒了张朋,他要棉球在半月内把黄蒲公那边的账清掉。棉球算了一下,这两年黄蒲公前前后后从“放水”公司一共贷走四千八百万,加上利息,差不多就要翻一个跟斗。这么多的钱想在半月内收回,简直是在说梦,除非你拿刀去砍他的头。
“怎么,他想赖账是不?”张朋问。
“老大,不是他想赖账,是我们压根就找不到他。”棉球添油加醋道,“我带人找过他三次,第一次好赖见着了人影,他答应拿个计划,还说大不了把他在开发区那几个项目都拿去。可是第二次去找他,龟儿子就没了影。”
“跑了?”
“没跑,我找他手下问过,人还在东州,但就是找不到。”
“找不到那就去找啊,难道他会入了地缝?!”
正说着,小阎王推门进来了,对着张朋耳朵嘀咕了几句。张朋忽然扭过目光,怒视住棉球:“你不是说人找不到吗,他就在三里桥,跟那个苏小然在一起。”
棉球心头一震,其实黄蒲公的藏身地他比谁都清楚,苏小然是黄蒲公最近才泡到手的一个女人,这女人以前也在北京娱乐圈混,听说出了两张专辑,卖得很不好,唱片公司赔得一塌糊涂,这才跑回老家东州,以歌星的身份四处招摇撞骗。这个世界说来也是邪门,有卖当的就有上当的,已经有好几个情人的黄蒲公跟苏小然吃过一次饭后就对她着了迷,眼下在自己新项目的所在地三里桥将苏小然金屋藏娇,两人缠绵得很。棉球所以在张朋面前撒谎,就是想激怒张朋,这是庞龙跟他叮嘱过的,要设法让张朋惹出事来,惹出事庞龙才好下手。
“老大,三里桥我去过的,真是没找到他啊。”棉球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相,他相信,到现在为止,张朋并没对他产生警觉。
“你去过是不假,可你挖地三尺了吗?”一旁的小阎王阴阳怪气说。
这杂种,他最不服气的就是棉球,老在张朋面前挑拨棉球的是非。
“三平你怎么说话呢,难道我不想把他找出来?”棉球冲小阎王说。
“鬼知道呢。”小阎王鼻孔哼了一声,带着不屑的口吻道。
“你什么意思,当着老大的面你把话讲清楚!”这个时候棉球绝不能服软,他往前跨了一步,目光凶凶地搁在小阎王脸上。
“好啦好啦,就知道窝里斗。”张朋怕棉球跟小阎王起冲突,不耐烦地制止道。
“老大,我棉球虽不能说出生入死,但对老大交代的事,从不儿戏,他这样说,是存心找碴!”
“够了!”张朋恶恶地打断棉球,黑着脸站在那儿,他现在是没有心情去听手下吵架的,正经事还应付不过来呢。默了一会,张朋道:“棉球,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三平去做。”然后转向小阎王:“你和小米汤带几个人过去,别闹出太大动静,这次我不是要他一个,是要一双,那个姓苏的小娘们,给我一并带来!”
小阎王很利落地说了一声是,然后不怀好意地瞅了棉球一眼,得胜似的离开了。
棉球心里一松,他就怕张朋把这事交给他,小阎王和小米汤两个出场,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棉球正要转身出门,张朋唤住了他:“你先等等,有件事要你去做。”
“老大尽管吩咐。”
“我想请大龙头吃顿饭,你帮我约一下吧,最近他好像不大爱接我电话。”
“大龙头?”棉球眉头皱在了一起,大龙头就是庞龙,道上人送给他的大号。棉球平静一下自己的心,装作有难度地道:“老大,请他,我怕是不够格吧?”
“你是不够格,但现在除了你,没人能请得动他。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咋?你现在就去请,直接跟他说,我张朋备了一桌菜,看他敢不敢来吃。”张朋咬牙切齿。
棉球的眉头皱得更紧,难道张朋嗅着了气味?不可能啊,要是他真的嗅到气味,那他现在就不可能站张朋身边了。于是心一横,坦然道:“既然老大吩咐了,我就试一次。”说完沉默了片刻,又问:“是直接请到酒店还是先来公司?”
“来公司做什么,大三洋,3208房!”
位于东州宣中区公园路29号的大三洋大饭店,是张朋经常出入的一个场所,这家饭店是张朋一个死党开的,据说当年张朋赤手空拳打天下时,这家饭店的老板、人称贺大头的对他帮助很大。张朋把码头坐大后,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除了平日跑来跟贺大头叙叙旧情,每逢好事或坏事临门时,还要特意在这里摆上一桌,依他的话说,他是一个孤魂,只有到了贺大头这,心才能安下来。张朋一年花在这里的钱,足可以建一所中学。据说这家酒店但凡有点姿色的服务员,都没逃过他的魔掌,他是跟贺大头沆瀣一气,把这里当成了玩弄女人的场所,却非要冠冕堂皇给自己找一个漂亮的借口。张朋现在养的女人柳叶叶就住在这里,以前也是这家饭店的服务员。
棉球将张朋的话转达给庞龙,庞龙想也没想便说:“好啊,有饭局我当然要去,他龟孙子说请不到我,胡说嘛,他啥时请我了?”
“局长,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担心……”棉球不想让庞龙赴约,怕庞龙喝了酒乱说话,把底给漏了。
庞龙在电话里臭他:“就你那破胆子,怕什么怕,放心,我就是喝成一堆泥,也不会出卖你。”
“我不是怕这个,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被他俘虏了?笑话,我一身正气,他们哪个能把我拉下水?!”
庞龙这样说,棉球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心里嘀咕着,是一身正气,正得都不能再正了。不多时,庞龙驾着他的座驾,到了楼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故意鸣了几下喇叭。棉球看到了,心里惶惶着下楼。庞龙见面就道:“怎么,担心他们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啊,甭怕,没人会想到你是我的眼。”
等上了车,庞龙突然正经起来,说:“今天我不带任何人,记住了,要是我跟姓张的干起来,千万别护着我。”
“为啥要干?”棉球有点紧张,庞龙常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他脑子里想什么,别人永远都猜不透。
这是一个让人既费神又憎恨但又不能摆脱的魔头!
车子一路吼叫着驶向公园路,十字路口有认得这辆车的交警,远远就冲庞龙敬礼。庞龙看上去很享受,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冲棉球说:“看看,我比市长牛吧,快赶上省长了,呵呵,姓张的敢跟老子较劲,他龟儿子还嫩着呢!”
等到了饭店,庞龙立刻换了一副脸色,老早就伸出手,冲前来迎他的张朋高声笑道:“我说大兄弟,干嘛这么客气,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让棉球兄弟专门来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张朋握住他的手:“谈不上客气,庞局长是贵客,我怕你让别人抢走了。”
“抢我?哈哈,大兄弟真会说话,我又不是黄花闺女,哪有那么抢手。”说着,目光朝张朋身边的柳叶叶一扫,“这位美人是谁啊,快介绍认识一下。”
柳叶叶伸出白嫩的手,软软朝庞龙一笑:“我叫柳叶叶,庞局长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
“柳叶叶?”庞龙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这名字好,人也好,怎么,这饭店是柳小姐开的?”
柳叶叶受宠似的笑了笑:“我哪开得起这么大的饭店,我是打工的。”
“打工,不可能吧?”庞龙转向张朋,“我说大兄弟,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这么靓的美女,怎么能舍得让她打工?叶叶,马上做老板,张总旗下那么多产业,随便挑一个,庞大哥给你做主。”
“真的啊?”柳叶叶像是被什么烫着似的,回应了一声。张朋不满地瞥她一眼,柳叶叶知趣地退后面去了。张朋引着庞龙,往包房走。饭店老板贺大头闻声走过来,又是一阵虚张声势的寒暄。棉球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惊讶庞龙演戏的能力,同时也叹服,自己这方面是弱项,这种戏如果让他来演,一定会给演砸。
张朋没请别人,桌上就四人,张朋跟柳叶叶、庞龙、棉球,贺大头跟庞龙客气完,又跑别的包房去了,说是今天客人特别多,都是得罪不起的主。
棉球心里嘀咕着,张朋到底要唱哪出,不会真是给庞龙摆鸿门宴吧?庞龙看上去倒是很从容,不停地跟张朋和柳叶叶斗着嘴,当然,一大半话题,他是冲柳叶叶的。这是庞龙的强项,每到一个场合,只要一见美女,他的话就不能停下,仿佛美女身上有股巨大的磁场,把他毫无原则地就给吸引了过去。其实这是一种策略,庞龙是借女人敲打男人,敲打张朋,同时也想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柳叶叶自然不明白其中玄机,还以为庞龙真是被她迷住,脸上的笑越来越粉,越来越没了矜持,说话的姿势还有腔调都有点飘。张朋暗暗瞪她几眼,柳叶叶居然浑而不觉,一个劲地往庞龙套子里钻。庞龙觉得差不多了,猛地打住,把话头从柳叶叶身上移开,冲张朋道:“说吧,今天摆的什么宴,张大老板不会是请我来叙旧吧?”
张朋没想到庞龙会这么直接,刚刚捧了酒杯的手有点发抖,努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庞大局长果然是高人,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