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已经下班了,李斌良走进市政府大楼时,里边空****的,非常安静,可是,他相信年市长在自己的办公室,向传达室打了个招呼,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他要采取主动。蒋副市长碰了这么大的钉子,肯定非常恼火,肯定要向年市长汇报,与其被动地听他们在背后鼓捣,莫不如自己主动上门,看他们能怎么样!
李斌良大步走向年市长的办公室。
年市长的门还是关着,但是,他的声音却从室内清晰地传出来,一听就知道发火了。
“什么?他李斌良敢这么干,你没跟看守所说,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吗……这……行了,你回来再说吧!”
“啪!”
电话摔到话机上的声音,然后骂声传出来:“反了他了,反了他了……”
肯定是蒋副市长打来的电话,汇报的就是在看守所发生的事,现在,年市长正在为此发火,因为自己发火。
时机好像不太好,李斌良站在门外有些踌躇起来。
这时,室内忽然传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小哥,别生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长,能蹦达哪儿去……”
是谁?在说这话。
声音在继续:“你表个态吧,用哪条道儿对付他,我看,还是两手一起下吧,我现在就动身回省城……”
年市长的声音:“别别,先别乱来,我想一想,你先去吧,我想好了再和你联系!”
“也好,那我先走了!”
一个人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李斌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又急忙站住,等待着。
年市长办公室的门开了,江峰从里边走出来,猛地看到李斌良,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看着。
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又传过来,这种气味在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曾经闻到过,一时想不出在哪儿闻过,现在明白了,自己确实闻到过,当年,在铁昆、季小龙他们身上闻到过,后来,又在赵汉雄他们身上闻到过,尽管,这个人外表似乎和他们不同,但是,气味却是相同的。
他们是一类人。
幕后发生的所有带有黑恶色彩的行动,肯定和他有关!
两人对视着,江峰的表情稍显尴尬,但是很快就正常了,他向李斌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外走去。
真面目暴露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那好,就让我们一决输赢吧!
可是,没有证据,暂时还不能动他。
李斌良大步走到年市长办公室门外,用力敲了两下门:“年市长!”
年市长的声音:“谁……李斌良……快,请进,请进!”
李斌良走进年市长的办公室,做好正面冲突的充分准备,可是,门打开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副热情的面孔:“斌良,这时候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一来,李斌良倒不知如何开口了,他脱口说出一句:“我刚才碰到江总了!”
年市长一愣,眼睛转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啊……对,他刚从我这儿离开,跟我说拆迁工程的事还有些问题没解决,着急处理,要不,我也早下班了,你也就碰不上我了……哎,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李斌良:“戴副校长家被盗了!”
年市长:“戴……戴副校长,“哪个戴副校长?”
装得可真像。
李斌良:“年市长,我们江泉有几个姓戴的副校长啊?当然是涉嫌组织高考舞弊案的戴副校长。是他家被盗了!”
年市长:“这……他家被盗了,丢什么东西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李斌良:“我们刚刚开始侦查,目前我还说不出什么,不过,我感觉,这好像不是一起盗窃案,作案人好像要从戴副校长家长什么!”
年市长:“找什么,找什么呢?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李斌良:“当然有,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年市长,我觉得,这极可能和高考舞弊案有关系,可是,这起案件已经移交联合调查组,我们无权过问,因此,我来请示一下,这起盗窃案,是否由我们公安局继续侦破!”
年市长:“这……斌良,你怎么这么说话,当然要侦破,来,喝水……斌良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反复考虑了一下,高考舞弊的案子由联合调查组来搞不太合适,好像越权了,我咨询了一下法制局,他们说,这是你们公安局的案子,再说了,他们的工作也不得力,谁也不真正负责任,有事就推。所以,从现在起,还是由你们独立侦办这个案子,任何人不得干涉。当然了,有什么新进展一定要通报我一声,这可不是干预,而是想帮你们排除阻力和干扰……”
想不到,年市长会说出这种话。这……
李斌良大脑又转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可是,还没容他想清楚,门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门猛地被推开了,蒋副市长一头撞进来:“年市长,这李斌良是铁了心跟我们对着干了,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哎,你……”
蒋副市长一眼看到李斌良,猛地怔住了,把说了半截的话也咽了回去。
年市长也略现尴尬之色,但是马上反应过来:“蒋市长,你说什么呢?斌良哪儿做的不对了,他现在在这儿,你当面说清楚!”
蒋副市长:“这……我……”突然一拍桌子:“好,说清楚就说清楚!”走向李斌良,点着他:“你李斌良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力提审戴校长,有什么权力不许我们调查组提审戴校长,啊?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太过分了,居然拿着不是当理说,看着他咄咄逼人的鼓眼睛,李斌良也火了:“你说谁给我的权力,党和人民给的,法律赋于我的,我倒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权力提审戴副校长?你能不能在党章国法中找出一条依据来,你一个文教副市长可以提审犯罪嫌疑人?蒋市长,你是市领导不假,可是,越是领导越要带头遵纪守法。别说你没有这个权力,就是有的话,你外甥涉嫌高考舞弊犯罪,你还不该避嫌吗?怎么还亲自提审案件当事人,你这是严重违法行为!”
蒋副市长被李斌良的话噎住:“你……你……”又突然一拍桌子:“李斌良,你也太猖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非得把江泉搞乱才满意吗……”
李斌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同样一拍桌子:“蒋市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猖狂,我依法办案哪儿错了,我怎么非要把江泉搞乱了?”转向年市长:“年市长,请你表个态吧,这到底是他个人的看法还是市政府的意见,我不能戴这顶帽子,要是不说个明白,我要向上级领导反映!”
年市长:“这……斌良,你别激动,这不话赶话吗,都在气头上,你别跟他一般见!”转向蒋副市长,瞪起眼睛:“你什么水平?说的是什么话?李斌良的作法是完全正确的,是无可指责的,我完全支持他。你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我正式告诉你,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插手这个案子,还要就今天的事情,在党组会上讲清楚。好了,你走吧,我们还有话要说!”
蒋副市长意外地眨起眼睛:“这……我……年市长,你……”
年市长向外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走吧,先冷静冷静,然后我再找你谈,走吧,走吧!”
蒋副市长不甘心地横了李斌良一眼,向外走去。
室内又剩下了年市长和李斌良。
李斌良努力平静着自己,看着年市长,等待着他说什么。
年市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斌良啊,蒋市长是不对,我已经批评他了,不过,你也是真得罪他了……得罪他没什么了不起的,为了原则吗。不过,你也给市里出了个难题呀,你想过吗,高考舞弊的案子真要捅出去,咱们江泉可怎么办……不说这些了。哎,你刚才怎么又想起提审戴副校长了,他都说了什么?”
李斌良:“啊……我刚才已经向您汇报过了,戴副校长家发生了盗窃案,为了争取时机迅速破案,我们不得不对戴副校长进行了询问,不过,他态度很不好,不管怎么问,都是什么也不知道!”
李斌良在演戏,他知道,年市长也在对自己演戏,他想知道戴副校长是不是提供了新情况,提供了哪些新情况。非常对不起,我本该向您汇报,可是,现在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该怎么向您汇报了……
年市长:“啊……对,斌良,你做得对,一切都要为破案服务。就这么定了,高考舞弊案你们还得接过去,今后,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告诉我,我保证全力支持你们工作。”
不愧是市长,虽然比蒋副市长年纪要轻,可是,表演技巧非常老到,没有丝毫漏底之处,要不是自己在门外听到他接电话时说的话以及和江峰的对话,恐怕,真要相信他了。
李斌良礼貌地向年市长道别,年市长亲热地把他送到门外,又嘱咐他几句别光顾着破案,还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作罢。
真是太客气了,实在是太客气了。
可是,这种客气是一种外衣,而外衣遮掩下的则是另外一副面容,一副丑恶而狰狞的面容。
恐怕,他要对自己下手了。
你不能坐等,应该有所准备。
李斌良想得很对,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年市长的办公室不久,年市长就接到一个电话:
“小哥,听蒋市说,姓李的软硬不吃,烟火不进是不是?我看,还是我来对付他吧,你说,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年市长:“别别,你别乱来,他毕竟是公安局副局长,在上边还是挺有影响的!”
“这么说,还是先来文的了,那咱们就各用各的招儿吧,不过,目的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