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成熟,忘记怎样去软弱。
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点冷的早晨,风刮个不停。
狭窄与阴暗的胡同里,塑料袋和纸片蒲公英一样飞卷在空中。
有睡眼惺忪的女人顶着过时的卷发打开了门,看见的却是几个满脸横肉的人,穿着黑色紧身上衣和花衬衫、脸上写着“不良社会人士”的男人斜睨着问:“隔壁的这家人呢?”
“啊,你问的是那女人还是男人?”
“男人。”
“不知道哦。”拼命地摇着头上的卷发的中年女人压低了声音。
看上去就崇尚暴力的几个男人哼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只毛都已经脏得辨不出颜色的鸡,突然手起刀落地剖掉了一半的头部,熟练程度令人怀疑是不是专门在菜市场做肉食生意的。
“啊——”暗骂着晦气的女人尖叫了起来,距离得太近,手背和脖子、脸上、衣服都被溅到了血迹呢,本来还想以媲美女高音的音调继续叫下去,但其中一个小胡子对她挥了挥手中的小刀,她识相地噤声了。
这伙人最终把死掉了的鸡挂在了隔壁的大门上,甚至还在隔壁大门上用油漆写上了鲜红的“欠债还钱,不还死人”这样狗屁不通的大字。
胡同的天空只有一道溪流那么宽。正午的阳光难得地光顾这条溪流,肉眼看不见的世界里,一大片的尘埃漫天飞舞。
正午的时候,一群女人在过道里八卦。
“听说隔壁家的男人池武一直在赌呢,这一次是连裤裆都输出去了吧。”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摊上赌桌输了。”麻木的、挣扎在下层的人们带着对比自己更悲惨的事或人产生的幸灾乐祸的情绪,“搞不好连命都会没有。”
“欸,我倒是听说,这家女人已经死了,好像是癌症,很快就去了。前几天我还碰到她的女儿,手臂上扎着白布,被一辆车带着离开了。”
“不会是被拐卖儿童的带走吧。”想象力爆棚的四十多岁的女人睁大了眼睛。
“嗯,应该不会吧,那辆车挺好的,又大又……霸气。”沾沾自喜自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的某人。
“哈哈,你懂车吗?”不客气的嘲讽声。
“老娘不懂你就懂啊,屁。”
迅速被转换了的话题。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间段。一辆外面漆满了“好空调,XX造”
之类的广告词的公共汽车在颠簸的沙路上行驶,一个长腿的男生艰难地蜷缩在座位上,在他的脚下是一大袋一大袋的文具和故事书作业本。
“欸,这么多,下了车谁搬呢?”
“你!”坐在长腿男生对面的短发女生和面瘫男生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是我?”季南嗷嗷地叫了起来。
“因为硬要跟来的人是不用白不用的免费劳力。”没有温度的声音伴随着鄙夷的表情。
“噢,你这是**裸地报复我破坏你和百里的二人世界。”
季南的想象力一贯丰富。
看着渐渐地脸红的程立辰,季南贼贼地笑了一笑:“没想到阿辰你如此纯情呢,现在一打趣你还是脸红呀。”
窗外蔚蓝的天空一驰而过。
远远地,刚刚收割完的稻田余下一地淡黄色的草跺。
百里瞧了瞧连耳朵都涨红的程立辰,抿着嘴笑了笑,不过她并不想一直看着程立辰吃瘪,所以转换了话题:“阿辰,你的背包里装了什么呀?从出发到现在看你宝贝成什么样子。”
“秘密。”
“好酸哦,看不下去了。”季南夸张地叫了起来,又忽然一本正经地说,“百里,阿辰有一个秘密是我知道的,我真心希望能告诉你。”
程立辰无所谓地看着季南,一副“我光明正大没做出对不起百里的事情”的表情,可是等季南的目光在他的手机上打了几个转之后,他陡然坐直了身子,没有表情的脸露出了一点算不上是和善的笑意:“兄弟,有话好说啊。”
时间回溯到一个星期前。
闷闷不乐的程立辰和正在看美女的季南坐在学校的操场边。
无意间拿起季南手机把玩的程立辰在收藏夹里看到了——百里的照片!
就是当时被发在学校论坛上的百里的照片,而且是水溅湿了胸口的那一张。之前程立辰丢在学校后山草地上的那一只手机里也有下载过,后来费尽千辛万苦找回了这只手机,却因为连番下雨被雨水浸得修理师傅也大叹无能为力,所以那些百里的照片也成为了记忆。现在看到好友的手机里居然也有一张,他首先是将从天皇老子到学校维护网站的教职工统统咒骂了一遍,而后迅速地将照片从季南手机里删掉,不过删掉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把照片发到了自己现在用的手机上了。
为了这件事,他被季南取笑威胁了好多次。
如果百里知道阿辰的手机里有自己的“超限的照片”会怎样呢?那结果是程立辰不敢想象的。
于是,季南懒洋洋地盯着他的背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是彼秘密重要还是此秘密重要?当然没得选择。程立辰乖乖地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黑糊糊的、散发出草药特有味道的药膏。
“这是什么呀?我有黏糊物体恐惧症啊啊啊啊……”季南整个身子都往后仰。
“白痴,不会看吗?”
“做什么用的?”
“治冻疮的特效药。”男生垂下眼帘,不看百里。
百里却怔怔地看着程立辰,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片雾气。
——阿姨,我下次来带药给你,治冻疮特别有效。
第一次来玗琅岛时男生这样对姜贤惠说过,没想到他还记得并且付诸实践了。
“是怎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季南一边笑着一边打探,等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便怪声怪调地叫出来,“原来是孝敬(消音)的呀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