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因为季南临时被某某人叫去帮忙而一个人先回家的程立辰似乎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除了季南他一个别的朋友都找不到!”
“装B也要自己牛逼才行呀。”
“讨厌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
隐约有这样不屑的声音。
男生的脸更冷了。
蛮横的犀牛和为它清理寄生虫的小鸟共存,体长不过7厘米的小牧鱼随意游弋在射出毒液刺螫猎物的水母触须之间。任何人都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都要有朋友,而“孤独者”的衍生词语大概都和“孤僻”、“不合群”、“性格不讨喜”有关。
这对任何一个高中生都不是好评价。
你可以选择回避别人的恶意评价冷嘲热讽,但是你默默地
背着这个越来越重的壳,你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不能负荷的疼,你无能为力,你束手无策。
将变速器拧到最终点,车骑起来毫不费劲似在空转。
阳光湿漉漉地化开,如同一杯温热的牛奶在男生的脸上泛着细细的光泽。
在光线中不停颤动的眼睫毛。
男生怅然地望着街道两旁的树木,脸色阴沉地想着什么,直到他看见了走在人行道上的百里。
百里穿着白色的校服,低着头,短短的头发柔软地覆盖着耳蜗,背影看上去和任何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什么不同,但程立辰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刚刚听到的那一句“除了季南他一个别的朋友都找不到”还在耳蜗里,像顽固的毒瘤。在“假装没看见溜过去”和“瞧在她每天做的饭还不错的分上打个招呼”之间,男生不仅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后者,而且在打了招呼之后,皱着眉看着百里手上提着的菜篮子说:“我载你吧。”
这时候,程立辰是刚打完球回家,百里是去了菜市场买完菜回家,两个人确实同路,话刚一出口男生便有些微的后悔,主动打招呼果然不是自己的擅长,但——“你的车没有后座呀。”百里并不扭捏,只是瞧着程立辰锃亮的银灰色山地车,偏着头,“我坐哪儿呢?”
夕阳的余晖洒下,给百里的眼睛也染上一丝暖色。
程立辰有些窘。山地车都没有后座,车头和皮座之间倒是有一根横杆。以前和季南在大街上看见骑着单车的少年,双手握住车把,正好把侧身坐在横杆上的少女围住,会一起不屑地撇嘴说“骚包”,心底却会忍不住加以猜测,“这是变相地揩油吧。”
在停车开口之前,男生一反常态突然冲动的大脑指挥了理智。想象一下,百里坐在横杆上,山地车的皮座是前倾的,他骑车时必须往前倾斜着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他把脸凑在百里的耳朵旁那样,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他和百里的关系可没那么亲近。
“这样啊。”程立辰心底松了一口气,摇了摇手,连忙道一声“再见”,飞快地骑走了。
眼角的余光看见百里的唇边微微地翘了起来。
一直往前骑,绕过了拐角的单车修理铺,车轮急速地往前滑行了十几米,男生突然单脚撑地,鞋尖和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车轮定在了街道树下。
单车修理铺前用铁钩挂着的晃晃悠悠的——用螺丝钉镶嵌在后车轮轴上恰好可以让一个人站在上面的脚踏,像一对小小的鹅掌,在男生的视线中出奇地清晰。
男生慢慢地调转了车把,尔后以更为缓慢的速度往回骑,看似毫无涟漪的眼睛看着那对脚掌,声音平平地说:“老板,装脚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