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深处

第八话 【 I miss that period of ti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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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将更美丽的右侧脸对着喜欢的男生,你为了漂亮冬天也穿着只到膝上十五公分的短裙,你为了形象连弯腰捡东西都要以芭蕾舞者的姿态要求自己。这一切只不过因为你特别在乎自己给别人的观感,可是在别人心中,这些刻意的行为又代表了什么?

……矫揉造作?是这样形容的吧。

被莫名地被冠以“假”、“不喜欢”等修饰词的柳瑜婧在厨房脱下了校服外套,露出的蕾丝雪纺碎花上衣充满了田园般的清新,比平常人白皙了几个度的皮肤娇嫩得似水蜜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女生。

“你真漂亮。”怔怔地看了许久的百里轻轻地说。

“谢谢。”柳瑜婧甜甜地笑了笑。

天空高远,大朵大朵的白云被风吹过。

多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

地点不是在二十二楼高的厨房,而是在福利院斑驳的围墙下,被风吹得摇曳着的荒草一大片一大片的,福利院阿姨虽然告诫了“荒草丛里有蛇,一咬就致命”,但却不妨碍两个小女孩把这片荒地当做秘密花园。

放学后,两个人经常偷偷到这里聊天。

果果的眼睛细长,右眼下有一颗鲜明的痣,不笑的时候脸稍嫌阴冷,一笑起来却让人觉得特别温暖,她抱着膝坐在一团被折断了的荒草上,惆怅地望着天空,轻声说:“圆圆,你说我们有没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或者舅舅阿姨表哥表姐呢?”

她身边坐着的另一个小女生抬起头,眼睛里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沉静:“肯定有的,虽然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但我们不是孙猴子,我们是人,是人就一定有亲人。”

坚定的语气,仿佛也在说服着不确定的自己。

果果想了一会儿,又说:“今天我同桌小洁的妈妈给她做了午饭便当,她嫌她妈妈炒的鳝鱼里加了大蒜,不喜欢吃就给了我,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圆圆,你说我要是有妈妈,她会不会也会做好吃的便当给我,会不会比小洁的妈妈做得更好吃?”

安静的小女生怜惜地看着她,似在看着另一个自己,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果果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圆圆的手。

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个同病相怜的孩子像是被这番话触动了,一个落泪,另一个的眼眶也渐渐地红了。

可是,果果的身体忽然僵硬了起来,她吓得忘记了哭,她看见一条黑色的蛇,竖立在圆圆的身后,缓缓地靠近。背对着毒蛇的圆圆还没有反应过来,果果已经抢了过去,一把把圆圆推开了。

果果被蛇咬了,幸好抢救及时,但她还是在医院住了三天。

为了惩罚两个不听话的孩子,接下去的一个月,两个人都被罚没有晚饭吃。对于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那一个月胃里空****的日子就像是地狱。

那是一回想起就会令胃部莫名地泛酸的记忆。

“你在想什么?”柳瑜婧已经把水果整齐地摆在水果盘子里了。

百里的眼睛在一片茫然中渐渐地聚焦,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跟在柳瑜婧的后面走出了厨房。

刚一走进客厅,便听到季南的呼救声,他瞧见百里,如见到了救兵,举着药瓶嚷道:“药水滴光了,该拔针了。”

百里疑惑地说:“酒精和棉签都在旁边呀。”

紧跟着就是程立辰带着笑意的话:“原来阿南怕血啊。”

百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笑意已经到了眼底,她快步走过去,熟练地拿起了桌上的棉签,沾了酒精,拿着棉签的手按在了程立辰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撕开了胶布,季南眼睛花了一下,针头已经拔了出来,晃悠悠地垂落在沙发旁。

百里离程立辰很近,她的发丝有一小撮轻轻地落在了程立辰的唇边,程立辰似乎闻到了一种被季南称为“少女体香”的味道,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带着那被棉签按着的针口也发烫起来。

程立辰想偏过脸,但又舍不得,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这时,百里拿起棉签一看,发现针口仍慢慢地渗出血,她“呀”了一声,干脆蹲在程立辰膝边,双手用力按住棉签。

专注地看着棉签、蹲在自己脚边的女生,身上的长T恤领口是圆月形的,本来服帖在锁骨下,但因为蹲着,T恤领口有部分有些往外,男生又坐得高高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下落去,“行了,把棉签扔掉吧”这句话便卡在了喉咙里,他身子突然僵直,整个人一动不动。因为……透过T恤的领子,他看到了女生……胸前的某一个“重要部位”。

很漂亮的形状,像一朵青涩的花。

那张在学校女生厕所里,百里的小白T被水溅湿后的照片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嘭”的一声,似有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心脏像鼓一样擂了起来,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大脑,男生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连耳朵根也不例外。

耳蜗里都是嘭嘭的声音,如一架飞机贴着耳朵飞过。

再看时,女生已经松开棉签了,男生手背上只余一个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的针眼。她站了起来,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接着便到卫生间去洗手了。

在找竹签和纸巾的柳瑜婧,害怕看到血而根本没有看这边的季南,都没有注意到程立辰的小火山爆发了。

倒是百里洗好了手走出来,看着程立辰通红的脸,疑惑地问道:“你不会是又烧起来了吧?”

“乌鸦嘴,你别咒我。”男生嘶哑着声音说。

时针指向了两点。离下午开始上课还有三十分钟。

在季南和程立辰“漂亮的护士小姐明天还来不来”和“晚上你想吃火锅?去死吧”之类的打趣中,二十二楼的房门关上了。

强撑着和季南嬉闹的男生在众人离开的那一瞬间,脸上的面具一下子卸了下来,他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大脑里仿佛有一把锤子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疼痛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重感冒都来得强烈。

——你觉得折磨自己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百里的话静静地响在空****的客厅里。

男生渐渐地陷入一片空茫茫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