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王风的意识仿佛锁在一个黑暗世界,只有偶尔闪烁的星辰。
那抹系统特有的绿光不断闪烁着,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底色,让这里看起来有些神秘而新潮。
渐渐地,漫天星斗亮了,王风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等王风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骨骼酸痛。
他正在哼唧着,忽然听到一个浓重口音的口音问:“老乡,你好点了吗?”
王风惊得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房子里,一个少年头上缠着手帕,腰里别着牧羊鞭子,嘴里嚼着草根,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眼神清澈而纯净。
牧羊少年也不害怕王风,反而说:“我去摸鸟蛋的时候发现你们躺在鹰隼窝里。你们是不是也去摸蛋了?那鸟厉害着呢,把我也打晕了好几次,它要是在,我可不敢救你们。”
摸鸟蛋?这少年可真会猜,王风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苦笑着点头。
一方面是为自己稀里糊涂活下来感到庆幸,一方面是为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真诚纯净感到无奈。
牧羊少年双目炯炯有神,认真地说:“你的身体真的很棒,恢复速度很快,才两天就醒来了。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能这样,我这是放羊练的。”
已经过了两天了?王风暗自惊讶。
“但那个女人就不行,她吃了草药,但还是发烧、昏迷。,嘴里常常说胡话。”
王风急忙问道:“她在哪?快带我去。”
两人来到另一个木板**,兰樱儿躺在上面,嘴唇发白,腹部的伤口有明显的感染。
牧羊少年说:“我用了爷爷的祖传秘方,她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昏迷。”
王风看了眼所谓的秘方,那里还摆着脏兮兮的药碗,和一堆烂七八糟的药渣子。
他有些无奈,在这偏僻的山村里,没有像样的药和大夫,兰樱儿的病拖不得,自己必须得回凉州。
于是他说道:“牧羊少年,这里离凉州多远?”
牧羊少年从破布袋里抽出黑色的草根,当零食嚼着,费力地思考着。
终于,他摇摇头说:“凉州好远的,应该有三五百里的样子,反正我没去过。我们村子里的人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
“哦对了,我爷爷去过,他是村里最有智慧的老人,他见多识广,额头上有一块星星一样的胎记,他们都说那是上天赐予他智慧的印记!”
“他离开山谷给大姐姐找药材去了,兴许你能遇上!”
王风并不关心他的爷爷和星星胎记,只是发愁这三百里,最后只能咬牙说:“三百里就三百里。我现在就得走!请帮我准备两匹快马。”
“不行不行,爷爷还没回来,你们不能走。”
“等他回来,这位小姐姐的命肯定就保不住了。小兄弟,麻烦你帮我们找上几匹好马吧,大恩大德我们来日再报。”
“马?可是我只有羊”,牧羊少年面露难色,但还是想尽办法找来了村里唯一的一匹瘦马。
可这匹马比羊还瘦,实在令人发愁。
王风没得选,扛起兰樱儿翻身上马。
他低头将腰间的地级中品大黄弩扔给了牧羊少年,“送给你了,这把弓弩能买十匹上等骏马!能买几百头羊,很值钱的。”
“那他打鸟准吗?”
“准,特别准。”
牧羊少年忽然高兴起来,对他来说,值不值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鸟足够准,那就够了。
王风再次为少年的单纯善良触动。
他挥手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等我有空会来看你的,谢谢你!”
“我叫扎西,是个放羊娃,记得来找我,我也会去凉州看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风,去凉州的话,随便找谁问我,他们都会带你找到我的。”
“王风,王风”,少年默念着。
王风笑了笑,已经催马绕过山坳不见了踪影。
他心急如焚,兰樱儿的病仿佛悬在他头顶的利刃,一刻也不能耽搁。
可他走了会儿,忽然发现牧羊少年却在前面山上等他。
王风心中猛地一凛,这少年怎会那么快?
自己的马虽然慢,可总是比人力强的,况且山路崎岖难行,这少年是怎么赶到自己前头的?
此人绝对不简单。
可少年单纯清澈的眼神再一次打消了王风的疑虑。
山顶上,少年将自己那个脏兮兮的布袋甩了下来,大叫着:“这是我的零食,你拿着路上吃,你们着路上还要好远呢。”
王风哭笑不得,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草根,恐怕只有他自己敢当做零食。可能对于这少年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他的宝贝了吧。
不过这毕竟是那孩子的一片心意,如果真饿到不行,兴许还真能用来充饥。
王风点点头,笑着收下。
放羊娃扎西又嘱咐道:“王风,如果你俩遇见我爷爷让他快点回来,他额头有块星星胎记,是村子里最有智慧的老人!”
说完,扎西跳到林子里,消失不见。
王风看着布包内黑乎乎的草根,再次笑着摇摇头。不过路上如果能遇到扎西的爷爷,自己一定好好谢谢老人家,如果没有他,兰樱儿可能已经没命了,现在老人家又为了两人出去找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真是淳朴善良的世外桃源啊。
几个时辰后。
王风路过一个大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也就是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地方。
不过好在这里有快马,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两匹快马,继续往西南方向狂奔。
一路上人烟再次稀少起来,这倒是凉州的寻常景色。
因为地广人稀,新朝和匈奴的势力犬牙交错,所以回家之路可能会碰见劫掠的匈奴军队、土匪,情况也不明朗。
这点也是令王风十分担心。
身后的兰樱儿咳嗽了两声。
王风急忙查看情况,没想到兰樱儿竟然迷迷糊糊睁眼,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声音微弱地问:“这是......我这是在哪?”
王风大喜过望,激动地说:“兰姐,你醒了!我们没有死,现在回家,离凉州不远了。”
兰樱儿轻轻哦了一声,虚弱地说:“好,路上小心,这一路也不安全,要小心土匪。”
王风说:“我知道。”
“小心匈奴军队。”
“我知道。”
“小心流民。”
“我知道。”
“最重要的,是要小心......小心鞭......”
话没说完,兰樱儿再次晕了过去。
王风叫到:“小心什么?为什么最重要的放在最后!鞭什么?鞭子?放羊娃的鞭子?他们怎么会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因此困扰,反而因为兰樱儿能说话了,心情瞬间好起来。
为了避风,他将兰樱儿裹在毯子里,再次飞驰在荒凉的路上。
骑了没多久,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哭喊声。
几缕黑烟直冲天际。
这是有人在纵火。
王风直接奔过去,只看见一个被匈奴烧杀过的村子,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已经没有活人了。
只有一队新朝士兵浑身是血,来回搬动尸体。
王风看得血往上涌,大吼到:“匈奴贼呢,往哪跑了?”
士兵们看见王风都是一愣。
一个五大三粗的将领拍马过来,马背上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
这是新朝的规矩,为了鼓励奋勇杀敌,军人可以割下匈奴的头去换赏钱,如果积累的多了,还能挣下军功,破格擢升。
看来此人也是位英武不凡的将军。
只见这位将军神色悲痛地说:“小兄弟竟敢追击匈奴,好胆量。我是这里的尉官何武,前几天匈奴大部队来袭,留了些小队趁机烧杀。”
王风点点头,看来就是和乌格齐等人一起来的这波匈奴人。
何武激动地说:“只可惜紧赶慢赶,我们还是来晚了,我和兄弟们杀了十几个,其余的几人跑了。”
王风咬牙切齿地说:“让我早点碰见他们,保证全杀了!”
何武倒是反过来劝他消消气,等过些日子,他们会去有组织的反攻匈奴,那时候,这些村民的血海深仇都能报了。
王风也平静下来,他数了数何武马背上的人头,大概有二十来个。
按照新朝规定,二十个人头,足可以再升一级!
匈奴人身体强横,杀二十个可是十分困难。
这何武是个英雄!
何武注意到王风的目光。
忽然,他沉声说:“其实我并不在意军功,我只是想把这些匈奴畜生的头都砍下来。我的妹妹就是死在他们手上。”
“你是要回凉州吧小兄弟,这一路上可还危险着呢,有我在,一定安全送你回凉州。”
王风大为感动。
他想到自己被匈奴逼到跳崖,内心更是愤怒,遇到何武这样豪爽的军人,心情顿时也舒畅了许多。
何武指挥手下人继续清理现场,看见王风不像吃过饭的样子,于是强行将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分了他一半。
王风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不愿分战士们的口粮,可何武的热情让他难以拒绝。
另外干粮总归比那包草根好吃,于是便接了过来。
跟边防战士的苦比起来,自己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赶了一天路,王风就连干巴巴的军粮吃起来也格外有味儿。
何武笑着说:“小兄弟,喝点水,那东西太干了”,说着,他就将自己的水壶递给王风,“都说咱们这里是水比金子贵,但其实不然。”
王风问:“什么意思?”
“咱们这最贵的,就是战友情。都是战场里厮杀出来的感情,比什么都贵!危急时刻,我们之间都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平常我们肯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儿打的不可开交,甚至互相看不起,可战事一开,我们都是一个妈生的,一个爹养的,砍他如同砍我,他受伤如同我受伤,这种情谊才是最珍贵的”何武语气略带炫耀。
王风默默点头。
他吃着干粮喝着水,猛然想到兰樱儿闯营救自己,更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兰樱儿不正是平常瞧不起自己,可关键时刻,愿意用她自己的性命,来换战友性命的人吗?
忽然,旁边传来些响动。
原来是一辆蒙着黑布的囚车。
王风好奇地问:“何大哥,那囚车为什么用黑布蒙着?”
“哦,为了防止他们认路呗”,何武笑着说:“这些是匈奴贵族,抓活口比砍了有用。有些人长得好看,还能卖不少钱呢,正好补贴军费。”何武说。
王风知道,匈奴和翼族男的魁伟,女的妩媚,这些年都是凉州城热门的拍卖品。
有人附和:“里面这个更是极品,小娘们似乎是翼族和匈奴生的种,那漂亮的......”
何武瞪了手下一眼,对方立刻沉默。
他对王风说:“便宜匈奴贼了!他们被卖还留条命,而我们的人连尸首都找不全了!”
王风点点头,仰脖喝下一大口水,那水带着几分生活的苦涩。
忽然,他眼睛猛地一跳。
然后瞬间瞪得滚圆。
因为他瞥见了马背上的一个人头。
那是一个老人,皮肤黝黑,颧骨高耸。
但要命的是,他额头中间有一块星星状的胎记。
王风顿时如遭重锤,眼冒金星!
那正是牧羊少年扎西的爷爷!
王风感觉天旋地转,冷汗直冒,又仔细看了看村子。
这一次,他真正发现了异样。
原来四周只有男人的尸体,却没有女人的尸体。
如果屠村真是匈奴人所为,他们带着这些女人逃跑,根本跑不过骑着快马的何武!但他却刚刚说,被一小队人跑了!
再看那些人头,仿佛何武有意在损毁他们的面部,只是凑巧有几个头没来得及下刀,扎西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何武他们杀的全是平民,然后拿回去邀功。这些千刀万剐的,干的就是杀良冒功、丧尽天良的勾当!
王风气得浑身颤抖。
但身后忽然响起了破空声。
他一低头,何武挥动的巨大砍刀擦着头皮飞过,面目狰狞起来。
他嘴里大叫着:“给我上,拿了他的人头换军功!嘿嘿,再拖下去他恐怕就要全部发现了。”
一众士兵们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