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李明桥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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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和家长们显示出了足够的耐心和韧劲儿,从刘定国回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算起,直到下午五点钟,他们尚未得到来自官方的任何答复。学生们开始绝食,他们拒绝工作人员提供的食物和纯净水,并立刻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他们安排了一批身强力壮的男生把持住了市委的大门以及后门,只许进人不许出人,你想进去可以,但你进去以后,你就陪书记市长们在里面呆着吧。

天色说黑就黑了,守在市委门口的人群没有任何松动。市委办和市府办的工作人员以及一批民警,也只好陪他们守着。市医院派来了两名医生和几名护士,有一辆救护车也停在旁边,严防不测。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学生和家长们守了一晚上。他们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市委大楼会议室里,也是灯火通明,常委会通宵达旦地开了整整一夜。常委们的意见不大统一,也没办法统一,近六百人的就业问题,搁谁手里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拿不出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案,这个常委会就得无休无止地开下去,他们饿了,就泡工作人员送进来的方便面,三口两口吞了以后,继续开会。

学生们还是拒绝食物和水。他们打出了两道鲜艳的横幅,上面的口号是:“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事件有点儿逐步升级的架势。会议室里,刘定国和万长卿脸上的黑气仿佛又增加了一圈。欧阳一民脸上则是一贯的沉静和平和,只是微微仰抬着头,眼睛好像望着刘定国,又好像望着万长卿。唯独纪委书记常安顺脸上本来就又黑又糙,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烟瘾最大,面前已经放了六七个空烟盒。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再这么僵持下去,非出事不可,饿倒饿晕上两个,不但会影响到教育部专家团对雎阳师专的评估验收,还会惊动省上,万一再来个媒体大曝光,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

最后,还是欧阳一民建议让学生和家长们选出一部分人,作为他们的代表,跟市委市政府这边的相关领导正面接触,视他们提出的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无法满足的,协商解决。

这个建议等于没提。因为学生和家长们该提的要求,已经跟相关部门提了很多次,正因为根本没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才会导致这次的群体上访事件。

但大家都又困又乏,就都符和着说,试试吧,试试。

会议最后决定,由刘定国、万长卿、欧阳一民、常安顺以及教育局长、人事局长、师专校长几人出面和学生们的代表谈。

半小时后,谈判在小会议室里开始。谈判打一开头就陷入了僵局,因为学生代表们不跟你讲什么政策啊法律啊困难啊等等,他们只是要为自己当初交的高价讨一个说法儿,为自己尽最大可能地争取一个饭碗。但刘定国他们不同,他们的头上有无数道紧箍咒箍着,不是他们想答应就能答应的,想满足就能满足的。

谈判艰难地进行了八个多小时,双方终于各自让了一步,初步达成了几条协议:

一、 市委市政府下发文件,允许这些未就业的中师生在未来三年之内继续参加市上组织的教师招考;

二、 市上在未来三年之内,每年下达给教育系统的岗位指标在原有基础上增加150名;

三、 凡是未就业学生,由雎阳市教育局和雎阳师专统一组织,参加雎阳师专函授学习,学制三年,函授期满颁发由省教育厅验印的大专毕业证书。

市委市政府不得不妥协,教育部专家团就要来了,他们再没有时间犹豫。

得到市委市政府的郑重答复与承诺,学生和家长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去。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却久久不散,学生们都走干净了,他们还堵在市委门口。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看热闹。他们琢磨着,这场闹剧来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了。

教育部专家团在一名副省长的带队下驾临雎阳,市委书记刘定国和市长万长卿全程陪同接待。三天时间,整个评估验收过程安排得极为紧凑。好在此时的雎阳已经转阴为晴,阳光普照风平浪静,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雎阳师专顺利地通过了教育部专家团的评估验收。

送走副省长和教育部专家团,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尤其是刘定国和万长卿,好歹又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

这段时间,李文韬忙了个够呛。张德禄因为纪检委调查一事,称病在家,压根儿没来上班,李文韬常常是忙到深更半夜才能回家。

陈小瓷笑话说:“文韬同志真打算为党鞠躬尽瘁啊,怎么着,不要老婆孩子了?”

李文韬人困马乏,没心情跟她斗嘴,听老婆提到儿子,这才想起,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儿子了。自打李文韬被任命为市府办主任以来,工作明显忙了很多,虽然市委市政府两个大院里的主要领导并不怎么待见他,但这并不妨碍李文韬继续在他的主任位子上兢兢业业——他李文韬是政府机构里边相当级别的一名干部,不是一粒石子或者一袋垃圾,你看不顺眼了就捡起来扔掉,那哪成?——当然,李文韬也承认,从市委书记刘定国手指缝里漏下来的这个“主任”,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他的生活,比方说,生活节奏乱了,大大小小的接待任务导致他在外面的应酬明显增多,熬通宵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比方说,他早年那种淡薄、宁静的心态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官场中人常出现的患得患失和戾气。按李文韬原先的心态,根本不会跟张德禄斤斤计较什么,你爱揽权揽就得了,自己反倒落个心闲和耳根清净。问题是,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了,是这个职位把你逼到了那个地步,你不能再往后退,再往后退,再忍让,不止是让人看笑话那么简单,反过来,领导会认为你这个主任太懦弱太脓包,不堪大任。李文韬没学过什么官场权谋之术,但手腕还是有一点儿的,他只是借助市政府下发的关于加强各单位经费管理的文件,轻轻松松地就把张德禄手里的财政大权收了回来。谁手里攥着钱袋子,自然而然就有人围着他转,钱袋子攥到了李文韬手里,原先围着张德禄转的人很快就围着李文韬转起来。事实上,这些人不是围着某个人在转,而是围着钱转,这几乎与官大官小没有什么关系。张德禄尽管心里很气,但明里也不好发作出来,只有认账而已,总不能跑去万长卿跟前告状吧。李文韬承认自己是有往上爬的野心,但更多的是想干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但他这个市府办主任,除了给市长们搞好服务以外,能干成个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基本上屁事不顶。这么长时间,李文韬几乎都把儿子丢到爪哇国去了。

李文韬的儿子本来叫李笑,“笑脸”的“笑”,老婆给起的,因为儿子刚生下来时,特爱哭,动不动哭得地动山摇,嗓门那个大呀,陈小瓷说:

“这孩子,哭得怪吓人的,李文韬,怎么一点不像你的德性?”末了又说,“就起名叫笑笑吧,李笑。”

李笑后来上中学,嫌自己的名字俗气,自作主张改为“李小”,还不满意,又加了个“多”字,于是,就成了“李小多”。

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李文韬和陈小瓷的观点高度一致。他们不再认为他们这一代人按部就班的“上学——分配——工作”的模式会在下一代人身上重现,那么,能力培养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但怎么去培养孩子的能力呢?显然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从地图上看,宓江省处在中国版图的西北边缘地带,这样一个偏僻的省份,教育上有着先天的贫血和不足,大部分学生,不是不优秀,而是从小就排斥外语,他们觉得,那些个蝌蚪样的字母远没有方方正正的汉字来得好认好记,几乎每年的高考中,宓江省的成绩都不怎么乐观,吃亏就吃在英语成绩上。李文韬和陈小瓷对宓江省的这种教育状况了如指掌,他们清楚,不是英语难学,而是缺乏足够的学习英语的语言环境,中国人学英语和外国人学汉语同样艰难,道理是一样的:外国人缺少学习汉语的语言环境。我们日常生活中接触的是汉语,说的是汉语,写的是汉语,读的是汉语,汉语能不学好?如果我们每天听的是英语,说的是英语,读的还是英语,同样,你的英语绝对比英国人还地道。在李小多的教育上,李文韬和陈小瓷就从英语着手,呀呀学语时起,就给孩子听英文歌曲,教认简单的英文单词:动物啊,生活用品啊等等;稍大点儿,专门请了一位英语教师,每天陪孩子“说”一小时英语,不要求背记单词什么的,只要嘴里经常“呜呜啦啦”地说英语就成;等孩子上了小学,英语家教每天陪孩子“说”英语的时间加大到两个小时,另外,李文韬和陈小瓷每周还陪孩子看一部原声中文字幕的外国电影,以欧美片子居多。所以,从小学时起,李小多不但学习优秀,英语更是倍儿棒。小学毕业后,李文韬两口子把李小多送到省城一家私立学校,这家学校最出名的就是外语教学,请得有大量外教,而且要求学生在平时生活当中尽量用英语交流。该校是全封闭式教学,每个月最后一周的双休日,只允许家长探望孩子一次,一年四季如此,没有寒暑假,只有到了春节才会放半个月假。这家私立学校的收费挺高,李文韬两口子是咬着牙根把孩子送进去的。李文韬两口子对儿子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儿子能像使用汉语一样使用英语,能说、能唱、能写。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难度很大。李文韬一直对剑桥大学情有独钟,私下里还真希望儿子能够圆圆他的剑桥梦。他曾经了解过,像剑桥、牛津这样世界一流的大学,根本不通过考试录取,怎么录取呢?学生自己申请,前提是:你得足够优秀,还有,你的英语得达到母语的水平。这两个条件,把百分之八九十的中国学生挡在了剑桥的大门外面。

想起儿子,李文韬有种成就感,心想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生了个好儿子。李小多也争气,才初二,就能够读英文原著,用英语写文章。

这周的双休日没什么要紧事,又刚好是月末,李文韬就和陈小瓷商量利用双休日去看儿子。李文韬没有从市府办调车,而是借了一辆朋友的车,自己开,星期五下午下班后直接向省城进发。车子还未驶出雎阳地界,远远望见翠云峰,李文韬一时心血**,很想上去瞧瞧,车子一拐,直奔翠云峰而去。

这个翠云峰,在雎阳地面上还有个俗名,叫鸡头山,由于主峰陡峭直立,山峰怒张,有点像打架的公鸡,故名。当年,在打造地方旅游的时候,雎阳挖空心思地想找点人文历史方面的遗迹做点文章,硬是找不出来,后来,一帮子穷酸文人引经据典,说《史记》载,秦始皇当年“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振振有词地说《史记》上记载的这个鸡头山就是雎阳的翠云峰。于是,雎阳就跟秦始皇沾上了点儿关系,但是,仅仅是沾了点儿关系而已,也没见秦始皇给旅游产业带来多大的收益。李文韬感兴趣的不是秦始皇到过鸡头山,秦始皇去过的那个鸡头山究竟是不是雎阳的翠云峰,鬼才知道,他感兴趣的是矗立在翠云峰山巅上的镜化寺。镜化寺始建于唐朝末年,相传有个游方和尚走到翠云峰,结庐传法,最后就地坐化,他的草庐就成了镜化寺的前身。在民间版本里,镜化寺供奉的神灵灵验有加,反正,每年的五一前后,大批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都会虔诚地徒步上山,到镜化寺去烧香许愿,以期在当年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镜化寺香火很旺,就李文韬所知,有相当一批官员经常来镜化寺进香。镜化寺现任主持据说是一位道行很深的高僧,而且一度是市委书记刘定国的座上宾,否则,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怎么修,修多高,哪儿论得到他来说话。

上得翠云峰,太阳刚好落山,仅剩一层红晕留在远处迷蒙的天和山相接的地方。来到山门前,镜化寺的主持带着两个小沙弥迎了出来。

主持双手合十,说:

“阿弥陀佛!施主来得正是时候。”

李文韬也文绉绉地说:“我辈本下届俗人,叨扰方丈清修了。”

主持说:“施主言重了。生在方寸天地之间,芸芸众生皆是我佛有缘人。施主,请吧。”

李文韬和陈小瓷进了正殿,迎面是释迦牟尼的金身塑像,庄严、肃穆、慈悲。李文韬一时大脑里面一片空白,看那释迦牟尼像,仿佛有一种大悲悯和大慈悲隐藏在他宁静如水的面庞后面。李文韬一激灵,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一个小沙弥递过签筒,示意他摇签。李文韬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晃动签筒,“咔”,弹出来一支,过了一会儿,又“咔”地弹出来一支,一连弹出来三支卦签。

李文韬按顺序拿起自己摇出来的卦签,只见第一支上写的是:

第二签 甲乙 张子房游赤松 上吉

第二支和第三支签上写的分别是:

姜太公钓蟠溪 唐玄奘西天取经

主持说,施主是大智慧之人,还是自己解签吧。

李文韬拿过解签的册子,按照卦签上标的签数查找,只见第一支签上写了四句偈语:

盈虚消息总天时,自此君当百事宜。

若问前程归缩地,更须方寸好修为。

第二支签上也是四句偈语:

君今庚甲未亨通,且向江头作钓翁。

玉兔重生应发跡,万人头上逞英雄。

李文韬心里突然一惊。按照民间的说法,一个人在佛前求的签,第一支代表过去,第二支代表现在,第三支代表将来。作为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学生,李文韬当然熟知卦签所列举的历史典故。从卦签上看,李文韬的过去和现在就是尚未发迹的张良和姜子牙,而唐玄奘西天取经,谁都知道,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始取得真经。难道说,卦签上喻示自己,自己的后半生将多灾多难吗?这当然有些可笑,一个堂堂大学毕业生,雎阳市的市府办主任,既然相信这个?

主持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捻过李文韬手中的第二支签,说:

“施主本是人中龙凤,奈何自古以来,君子占此签有五年之厄,庶人占此签有五年之难。施主谨防牢狱之灾啊。”

李文韬一下子没了心情,胸腔里面好像空****的,第三支签的签解也不看了,扔下二百块钱的布施钱,转身往外就走。陈小瓷看李文韬的面色凝重,没敢多问,紧跟着往外走。

到了省城,在儿子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来,李文韬的心情仍旧闷闷不乐的。本来在官场的际遇就不怎么好,又抽了那么几支签,无形中引发了李文韬内心的惆怅。张子房游赤松、姜太公钓蟠溪,还不都是张良和姜子牙二人郁郁不得志时候的落魄之举?唐玄奘西天取经,那算得上成功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始求得真经,这样的成功,不要也罢。不是李文韬迷信,而是猛然间对自己从事的这个职业产生了怀疑:我这算什么,一个奴才而已,我能为国为民做什么?老百姓饿了,我能给他们饭吃吗?老百姓冷了,我能给他们衣服穿吗?不能,事实上我这个小小的市府办主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几个市长们尽力搞好协调服务工作,带领一帮子秘书写写画画,弄一些假话套话供领导们在主席台上表演,仅此而已。就这么一顶破帽子,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李文韬还真不知道掉到自己头上的这块馅饼是福是祸,镜化寺的主持说,施主谨防牢狱之灾,弄不好这个半仙式的人物一语成谶,那天真遭人暗算了也说不定,陈小瓷当初劝他去一中教书,也不是说过,天底下最危险的行业就是当官。

陈小瓷知道丈夫心里不怎么好受,光满天飞的谣言就够让人窝火的,听听,李文韬这个主任是怎么来的?市委书记屙屎屙出来的,说得多龌龊。她一边轻轻地给丈夫捶背,一边说:

“多大个事儿,还为几支破签生气?明天陪儿子好好玩一天。”

李文韬知道自己的心情郁闷得没有道理,何况是专程来看儿子的,就强打起精神,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刚下晚自习,上来就是一长串英文:

“Old man old lady happy(老头老太太快乐)!”

李文韬说:“小子哎,你老爸我还没老呢。”

李小多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总不能说‘Happy young man Beautiful Lady(小伙子大姑娘快乐)’吧?”

李文韬说:“告诉老爸,明天想去哪儿?”

陈小瓷在一旁说:“去看黄河吧,儿子一直想去看黄河的。”

李小多说:“No, no,我要去大象山公园。”

李文韬说:“成啊,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呗。”

李文韬把电话递给陈小瓷,母子俩开始了漫长的电话粥,什么要穿暖和啦,要吃饱肚子啦,要睡眠充足啦等等。母子俩聊得起劲儿,李文韬无所事事地拿着电视遥控摁来摁去,所有的台几乎都是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电视剧,只好调到中央5套看一场球赛。

第二天早上,李文韬两口子去学校接了儿子,一家三口去大象山公园。大象山公园是省城最有名的一处森林公园,满山遍野都是高大的白皮松,这种白皮松在全国很罕见,大象山公园因为遍生白皮松而出名。李小多一路说说笑笑,给父母讲学校的趣事。一趟山爬下来,李文韬出了一身大汗,通身都湿透了,却感到无比的清爽和轻松,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通透感。午饭是在公园里吃的盒饭。下午,他们回到宾馆,洗了个热水澡,稍事休息即带儿子去一家川菜馆过荤瘾。李文韬和儿子李小多都喜欢吃川菜,喜欢那种很辣很麻的味道。

饭桌上,陈小瓷说:“晚上我和儿子去看个人,你呢,自由活动。”

李文韬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自由活动?你的意思是,你把儿子带走了,扔下我一个人?”

陈小瓷“扑哧”一声,笑了:“又不是小孩子,什么叫扔下你一个人?怕老鼠咬你胳肢窝?”

李小多说:“我爸是担心老鼠咬掉他高挺的鼻子。”

李文韬用筷子敲敲儿子的脑袋:“就你嘴贫。”

陈小瓷说:“我带儿子去看一个远房亲戚,很多年都失去联系了,你去不方便。”

李文韬有些奇怪,陈小瓷是单亲孩子,自小跟母亲和外婆相依为命,早些年母亲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没几年外婆也跟着走了,老家再没什么往来的亲人,怎么省城又冒出个远房亲戚?但看陈小瓷的表情怪怪的,怕再问下去伤她的自尊,只好不再说什么,只是嘱咐: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