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令正在火車的臥鋪車廂裏睡得很熟。窗外綠柳垂楊青山碧水像歲月那樣匆匆流過,他不曾察覺;夜色漸深漸濃,月亮越升越高,星星越稀越明,他也不曾察覺;無顏的身影在午夜十二點後變得輕如燕淡如煙,終於化為一縷芳魂逸出窗外,他同樣,不曾察覺。
他和無顏是今早乘飛機從上海飛來北京的,第一時間趕去無顏曾經實習過的地方,下午還抽時間玩了八大處,而後連夜乘火車回上海。他曾經提議既然難得來一趟,不如在北京多玩兩天,何必趕得這樣急。可是無顏堅持要回去,他也隻有答應了。白天玩得很累,一上火車就睡熟了。
他不知道,無顏的一天等於一年,當然得分秒必爭,不能戀棧;他更不知道,每到午夜十二點,無顏就回複了鬼的身份,要陪二郎去做一些幽靈的遊曆。
二郎說:“聽說包拯剛生下來的時候是死胎,都已經棄屍荒野了,卻又活轉過來,從此朝斷陽,夜斷陰。說不定道理就和你是一樣的。”
無顏笑:“我怎能和包青天相比。”
她喜歡聽二郎講故事,對於二郎常把戲曲和曆史混為一談的說話隻覺有趣,不覺荒唐。這一老一少兩隻鬼夜行八百裏,看破紅塵事,相處得頗為融洽。
有時候無顏會覺得,二郎比鍾自鳴更像她的親外公,她有些明白了,為什麽小翠當年會拋棄鍾家少奶奶的身份愛上一個無財無勢的戲子。即使是死後的二郎魂,相處時也似乎比活著的外公多一絲人氣呢,更何況他活著的時候,更何況六十年前。
“今天我去了香山。”她告訴二郎,“山腳下有算卦的,我替你卜了一卦,問外婆的去向。”
“卦上怎麽說?”二郎急切地問。香山,那正是當年他與小翠的舊遊之地,他們在梅花下盟誓私奔,在雪地裏抵死纏綿。那銷魂的往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