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雨珠淅瀝地敲在窗上,像一首不成調的曲子。
無憂進門的時候,手中的傘一徑地往下滴著水,臉上不知是汗還是雨,有種濕潤的流光,身上穿著件黑緞繡花束腰蓬袖的民國小襖,白色長裙,裙擺上印著點點水漬,整個人清新雅致,像一朵初開的水仙花。
我驚喜:“這麽大的雨,你還來看我?”
她微笑:“這樣的天氣,最容易傷春悲秋了,你又是那麽敏感的一個人,難保不會胡思亂想。”
一種溫暖的感覺立刻包圍了我,我不由笑了:“真是的,就在你進門前,我還在背誦那首李煜的詞呢,”說著,我當真背誦起來:“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無憂安慰:“想家了是吧?不過沒關係,你就快出院了,那時,就‘夢裏不再身是客,大被酣眠’了。”
她給我拿來了宋種的鳳凰丹樅,她的珍藏。可惜病房裏茶具不全,白糟蹋了好茶,可是對我已經是仙露一般了,不禁搶過牛飲一大口。
無憂忙勸:“別嗆著,慢慢喝。”
我笑:“如果是妙玉在這裏,一定罵我蠢物,但是換了無憂,卻隻會勸人慢慢喝。”
無憂說:“所以我算不得好茶人。”
“錯了,是做不得出家人,茶禪一味,並不等於愛茶人都得出家。”
無憂眼中忽然掠過一抹憂傷:“可是,我倒寧可去出家。一了百了,無思無欲。”
我立刻抓住她語病,笑她:“這麽說,你現在是有思有欲了?說說看,是誰把心中相思種成紅豆?是誰把明月撚得如鉤?”
無憂不理我。我顧自輕輕唱:“是誰把心中相思,種成紅豆?待我來碾豆成塵,看還有相思沒有?是誰把空中明月,撚得如鉤?待我來摶月作鏡,照人間團圓永久……”
唱了一遍又遍,無憂仍是不響,我央求她:“好悶哦,說說你的故事來聽,好不好?”